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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师:张居正_度阴山【完结】(127)

  朱翊钧一肚皮的不忿:“这真是让朕为难啊。全都撤回,宫廷御用之物怎么办?”

  张居正又放松一步:“南京所受的水灾不重,可不必停止。”

  朱翊钧有了回旋的余地,又见张居正不容更改的神情,只好借坡下驴:“那就这样吧,下旨召回苏松的内监。”

  张居正领着张四维和申时行叩头谢恩。朱翊钧说着场面话:“君臣一体,百姓才能受惠。希望张先生再接再厉。”

  张居正当然会再接再厉,七年来,张居正从来就没有放松过片刻的身心,说到做到,甚至做了都不说。朱翊钧却是心口不一,1579年末,朱翊钧突然又下旨令织造绸缎七万余匹,预算白银五十万两。内监比圣旨还快,已经出了京,飞奔在去往南中国的大道上。

  工科言官王道成第一个上疏,请朱翊钧减少定额,因为南方百姓还未恢复生气。张居正也很快得知发生了变故,他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说得好好的,皇上何以出尔反尔?为什么又要织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下江南的百姓?

  这所有的“为什么”,张居正都找不到答案,他只好再去见朱翊钧。但这次朱翊钧没有见他,张居正并未有不祥的感觉,他回内阁后就上了一道奏疏,请朱翊钧关注国家、关注民生:“织造这种事实在是可有可无的,如果皇上认为真的不能没有,那至少可以减半。”

  朱翊钧“留中不发”。张居正就指使众臣接二连三地上疏。朱翊钧立即发现他陷在忠臣劝谏的汪洋大海中,气恼地说:“这些人真奇怪,怎么都和张先生一个调子!”他说完,就探寻地去问身边的太监们,太监们低头不语。

  “好好好,”他丧气地说,“就减半,烦死我了!”

  他说这句话的那天晚上,冯保派他的心腹徐爵去告诉张居正小皇上的反应。张居正满意地笑了,皇上总算有心。

  徐爵把冯保来通知他的本意说了出来:“皇上最近对张先生有点……”

  “不必说了,”张居正打断他的话,“能减半就是江南百姓之福,百姓有福,我受点皇上的气有何关系?只要能把事办成,其他勿论。”

  徐爵被张居正的凛然所震慑,站了半天才想起冯保还有句话要传给张居正:“冯公公说,皇上最近总提他岳父,还有李成梁。”

  张居正心上一动,这件事的确是个事。他打开了记忆的大门,这扇大门离他不远,就发生在叫停苏松织造之后不久。

  爵位,给还是不给

  朱翊钧结婚时,老婆王女士向他哭诉老爹王伟养她成人不容易,希望现在可以报答她老爹。朱翊钧想到老娘把自己拉扯大的艰辛,所以感同身受,决定给老岳父一份厚礼——封爵。若是从前的皇帝,这事轻而易举。可朱翊钧并不这么想,凭他对张先生的了解,张居正肯定反对这件事。

  为了这件事,朱翊钧做足了功课,确信万无一失后,口传圣旨给内阁,封王伟为伯爵,要内阁拟旨。这道口传圣旨处处透着朱翊钧的小聪明。他说:“我并未破例,给岳父封爵这事有先例。武宗的岳父夏儒、世宗的岳父陈万言都有爵位,倘若我的岳父没有爵位,这显然不符成例。张先生向来说遵循祖制,恐怕这也是祖制之一吧。”

  传旨太监走后,张居正问张四维:“你怎么看?”

  这事很容易看,但也不容易看,关键是张居正怎么看。张四维沉默了半天,才慢吞吞地说道:“张阁老恐怕心里已有主意了吧。”

  张居正当然有了主意,但他下定这个主意时很纠结。他说:“皇上虽然拿出了两个成例,但祖宗还有法律:非有军功者不得封爵。武宗和世宗是违背了这条法律,当时的大臣竟然无人站出来说话,可见人心沦落到何种田地。”

  申时行对张居正这段话有不同看法,他说:“也不止是武宗、世宗的老丈人被封爵,孝宗的岳父张峦也被封爵了。这已成为习惯法,我以为在这种事上不必认真。”

  张居正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地说:“法律制定出来就是要人遵守的,如果有法不依,那和没有法律有什么区别?”

  说到这里,张居正的眼光随即黯淡下来,叹息道:“不过,做事不能本本主义,皇上最近因为织造的事心情很压抑,我们再在这件事上纠缠,恐怕不是忠君之道。”

  张四维接口道:“是的是的,一张一弛,文武之道。”

  “咱们只好退一步了,拟旨……”张居正顿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但失之东隅,必要收之桑榆。”

  张四维和申时行不明白张居正的意思。

  张居正解释道:“关于皇亲封爵这事,到此为止,我请皇上从此杜绝一干人等的封爵请求,岳丈、驸马更是在此例中。”

  朱翊钧几个月来终于有了收获,张居正允许封王伟为伯爵。但这收获没有什么滋味,因为张居正提出了条件:王伟的爵位不可世袭,另外就是皇亲、驸马的爵位,从此后非有军功者,不得授封。

  这是赤裸裸地和皇帝谈条件,朱翊钧除了生闷气外,别无他法。生了会儿闷气,他又欢乐起来,毕竟他的主张获得了张居正的同意,也就是说,他是胜利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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