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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师:张居正_度阴山【完结】(130)

  朱翊钧得到张居正的辞职信后,先是震骇,后是茫然,接着就是一阵从心底涌上来的狂喜。这种狂喜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充盈了他整张脸。

  李太后却脸色凝重,似乎还有些焦急。她问冯保:“张先生这是哪一出?”

  冯保比李太后焦急十倍,口已无遮拦:“是啊,他这是什么意思,去了次天寿山,怎么就糊涂了?”

  李太后看向朱翊钧:“即刻下旨,挽留!”

  朱翊钧没有反应,李太后就提高了嗓音:“下旨挽留张先生,三年前他不能走,现在更是如此!”

  朱翊钧慌忙地答应了,一道圣旨送到了张居正府上。圣旨说的是李太后说的:“张先生受先帝所托,励精图治为我江山,朕垂拱受成,岂能一日离了张先生?您怎么就想离朕而去?朕真是惶恐不安。您应该想想先帝对您的大恩,以社稷为重。您如果真关心朕,辞职的事万不可再说。”

  张居正似乎被鬼迷了心窍,朱翊钧不让他说辞职,他非说,不但说,而且还不去内阁上班了。

  冯保如丢了魂一样,在内廷急得团团转,最后终于找了个机会,跑出宫,心急火燎地去找张居正。他打定主意,一见张居正就发点小火,以弥补这几天的心情忐忑。

  可见到张居正,他的打算马上无影无踪。张居正脸色很难看,而且坐卧不宁,这是肛肠疾病又犯了。冯保只好压下火气,但仍有点气急败坏:“张阁老这是闹的哪出,辞职干甚?您是不是有点自私?您一走了之,老奴怎么办?”

  张居正理解这段话,淡淡地说道:“没闹,这是我的真实想法。我是真想回家养老。”

  冯保整张脸都是迷惑和怒气:“为啥!?”

  “辞呈上写得清楚明白,冯公公何必多问?”

  “身体不好,可以调理啊。”

  张居正不说话。

  “‘高位不可以久窃,大权不可以久居’,这是什么话?皇上和太后从未猜疑过张先生啊。”

  张居正换了个坐姿:“这是天理。皇上、李太后固然不猜疑,可身为人臣应该铭记于心。”

  冯保更急了:“您窃高位、居大权已经九年,怎么现在才说?”

  张居正语重心长:“冯公公,最近这几年我何尝没有想过这问题?可国家没有步入正轨,我只能冒死赖在这位置上。如今国家已入正轨,冯公公不曾读过‘功成身遂天之道’这句话吗?”

  冯保读过,却不理解,或者说,理解,但绝不希望这种事发生在张居正身上。因为张居正一走,他总感觉会发生不祥的事。

  “总之,”冯保很武断,“您就是不能走!”

  张居正向来不受外在影响,所以冯保的话对他毫无作用。他打定主意要做的事,就会咬钉嚼铁做下去。

  冯保扫兴而走后,张居正写了他的第二道辞呈,辞呈里提了三点:第一,身体原因,不得不走;第二,感谢朱翊钧多年来的信任,并请朱翊钧考虑这样的问题,马力不可用尽,日后才有好马,人力更不可用尽,日后才有人才;第三,现在告老还乡并不代表他永不复出,只要国家有事,皇上召见,他会毫不犹豫出山。

  朱翊钧说:“这明明还是能工作的嘛,干吗要辞职?”

  李太后深思熟虑了半天说:“这是张先生的场面话。”

  冯保说:“不能让张先生走。”

  朱翊钧只好再下旨慰留:“张先生不到内阁办公,朕几日不见就怅然若失,怎么又有辞呈?您说国家已步入正轨,只是表象,政务还是繁重,没有您在,我该如何?您今年才五十余岁,就说不堪重负了,我听说古代还有八十岁的大臣在工作岗位上。朕希望您能快快出来办公,没有您,朕都好像丢了魂儿,忘了初心,失去方向了。”

  朱翊钧用君臣大义来压张居正,张居正除非是乱臣贼子,否则必要遵从。他无可奈何地叹气,写信给朱翊钧说:“去天寿山回来后感染风寒,要在家休息几日,然后就去上班。”

  朱翊钧回复说:“可以。”

  张居正和朱翊钧之间风平浪静,官员们却议论纷纷起来。

  有官员说:“这是张居正谋定而后动的辞职,意在试探上意是否对他信任如昨。”也有官员说:“张阁老是真想走,你们不曾见到他已成虚脱样子。”

  申时行问张四维:“你怎么看?”

  张四维默默地说道:“没法看。”

  申时行讳莫如深道:“我看张阁老是真想走。”

  张四维眼睛一亮:“为何?”

  申时行把当时在天寿山的事说给张四维听,张四维不置可否。政治家向来心口不一,人所共知,只有傻子才相信政治家的话。

  新任工部尚书曾省吾也不相信张居正真要辞职,他还清楚地记得两个月前,张居正要他做工部尚书时的情景。张居正对他说:“李幼孜在工部做得很好,我希望你能做得更好。”曾省吾点头称是。张居正想了一会儿又说:“工部责任重大,皇上最近对金钱很感兴趣,你要有承受压力的思想准备。当然,我会全力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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