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宋帝国三百年:真宗赵恒_金纲【完结】(113)

  从此以后,王旦对“神道设教”事不再持有异议。

  从此之后,真宗连续导演了天帝降书、封禅大典、祭祀汾阴、兴建道观四件大事。在大规模的“祥瑞”造假伴生下,大宋王朝,举国若狂,史无前例的“大宋梦”时代开始了。

  “神道设教”论

  讨论所谓“神道设教”,在“无神论”或“多神论”盛行的国度,是一个艰难的话题。

  这句话出自《周易·观卦·彖辞》:“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礼记·祭义》中也有类似说法。传统文献《墨子》《荀子》等也有近似意见。大意就是:鬼神之事,为人造;其目的在使民畏服。显然,从字面看,这是一种以“愚民”为手段,达致“治民”之目的的政治构建和信仰构建。

  这种“构建”不仅仅是宗教性质的“构建”,也是政治性质的“构建”,因此,所谓“设教”,其实质是“政教合一”性质的。

  按邦国治理而言,此类意见古来如斯,中外皆然,欧洲从古希腊哲人到中世纪学者,也有同样性质的“构建论”。

  “国家”起源之后,“治理”就是一种责任。选择何种治理模式?“神道设教”成为“国家”早期的“治理”选择之一。在传统中国,“神道设教”还不过是“辅助”性质的“治理”手段;而在传统欧洲,“神道设教”几乎就是“治理”的主体模式——自觉的“政教分离”还是很后来的事。

  但这类“设教”或“构建”,不一定是“不信者”的凭空创作,很有可能是“信仰者”的迷狂传导——其中不乏源于“启示”的传导。因此,“设教”或“构建”,在很多“信仰者”那里,并不是“设教”或“构建”,而是“启示”。

  按帕斯卡尔的意见:真理,往往是以矛盾着的形式存在的。

  一般来说,人的肉体的有限性,人的理性的有限性,决定了人类思想的有限性。人不是神,不可能掌控“对象世界”的命运。即使仅仅对“对象世界”的描述,也往往会因为描述者的不同,使“对象世界”呈现出不同的面目。在这种复杂性面前,所有的独断都是滑稽的,所有的专断都是悖谬的。因此,人类理性推演出一种多元价值观。信仰与非信仰,在各自认为自己都是“真理”之际,就是一种多元性质的“矛盾形式”。以“信仰”真理批评“非信仰”真理,或者反之,以“非信仰”真理批评“信仰”真理,都是违背“真理的矛盾性”的,因此也是注定不可能有“共识”结论的,因为:没有仲裁者。两造的批评者,都,不,是,神。所以哲人帕斯卡尔(他同时也是信仰者和怀疑者)告诫乐于思考的人:“我们要记取相反的真理。”

  按照这个意见,“神道设教”论,不过是“非信仰者”操练自家“真理”,对“信仰者”所恪守的自家“真理”的一种批评。“信仰者”与“非信仰者”,中间是“辽阔而又顽厚的隔膜”,两造谁也不可能“说服”谁。当此之际,只有“记取相反的真理”,才有希望走出隔膜以及隔膜之后的冲突。(史上与世上的文化冲突,也往往因隔膜而生成。)

  但文化早期的“神道设教”,最初往往是共同体间的精英(祭司、先知、哲人、圣贤、君子)仰观天象、俯察地理,或听从启示、记录神言之后,有来源、有根据的讲述。这之中,应该存在讲述者的“思想介入”。于是,损益过程必不可免。传统中国的这类讲述,可能是一种“文饰”过程。按照《荀子·天论》的意见,君子们遇到日食月食就设计人间救助方案、遇到天旱就设计祷告祭祀方案、遇到不明大事就设计卜筮决疑方案,并不一定得到结果,都不过是理解“神意”、解除焦虑的一种“文饰”,这种“文饰”就是“有来源、有根据的讲述”,而虔敬是不可能缺席的。因此,究其实,还是一种“信仰”。尽管这种“信仰”可能是“多神信仰”。

  最初的“文饰”或“讲述”,其逻辑,不必是以“愚民”为手段的“治民”。毋宁说,这是精英们理解“神意”,解决“自我焦虑”的方程。《荀子》中“故君子以为文,而百姓以为神”这句话的意思是:共同体间的精英以“文饰”的方法解释“神意”,是为了解决“自我焦虑”问题,而百姓看到后,认为这种“文饰”或“讲述”就是“神意”本体。“信仰”是一种需要。在时间的绵延中,“文饰”就成为符合这种需要的经典系统。是“文饰”顺乎了人情,而不是“文饰”愚弄了人情。所以给《荀子》做注的杨倞天才地解释这个意思说:“顺人之情,以为文饰”。

  “神道设教”,在最初的语境中,是不离“信仰”的,是精英对神意的讲述,因此与“愚民”无关。离开“信仰”的“设教”是不可想象的。譬如,释迦牟尼“设教”时,他不可能对佛教没有信仰;张道陵“设教”时,他不可能对道教没有信仰。“河图”“洛书”如果是一种“设教”,当初的“设教”人也不可能对此没有信仰。创始人离开信仰,编个瞎话,“愚人”而后“治人”,且推演为某种宗教,这类风景,我,不信其有。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