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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南日记_[美]乔治·凯南【完结】(161)

  ● 6月24日,基辅

  上午出发去机场,旅行社的导游陪着我们,还有一位相当糊涂的司机。我们乘坐的是前往莫斯科的苏联喷气式飞机,机上有一百名乘客,非常舒适,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大使派马克·考麦克先生(Mac Cormack,普林斯顿,1956年)到机场接我们。我们乘车驶过宽敞的马路,沿途八到十层高的楼房鳞次栉比,最后到了斯巴索大厦[21]。那里看起来相当豪华,档次比当年提升了不少。

  时间刚够换套衣服,然后我们就去参加了科勒大使夫妇[22]为以色列大使夫妇准备的送别午宴。结束后大使馆的司机开车载我们到城里转了一圈,中途停下,在克里姆林宫附近散步……

  与外交部长葛罗米柯[23]及其助手在住处吃了一顿便饭。尽管双方立场截然不同,但是用餐非常愉快。我对他们产生了一种新的敬意,不得不说他是一个能干而老练的政治家,亲切,讲道理,也不乏幽默感[他由外交部美国司负责人谢米尔诺夫斯基(M. N. Smirnovski)陪同]。

  今天的诸多感慨和联想让我过于兴奋,睡意全无,一直读书到深夜。

  ● 6月26日,诺夫哥罗德

  眼前是一幅令人愉悦的景象:湖岸广阔平坦,湖水宁静澄澈,古老教堂的穹顶点缀岸边,北方夜空中的万丈余晖洒向万物,波罗的海清新而热情的微风吹过水面,人们在湖滨垂钓、散步或者在湖里游泳,像苏联人惯常一样散乱无序,一两艘帆船开着马达懒洋洋地逆流而上,正在进行一场帆船比赛(他们从哪里弄到发动机的?)。

  ● 8月8日,挪威,兰德苏德(Randesund)

  夜晚,我读着埃德尔[24]对亨利·詹姆斯与屠格涅夫关系的论述,内心充满悔恨,多么怀念被我放弃的至爱——俄罗斯历史与文学,我迫不及待地坐下来给以赛亚·伯林写了一封信。

  ● 8月19日

  最后一个夜晚,接近黎明时分,梦见我和克里斯托弗被无情地拖到一个无名的出口或入口,我清楚地看出那就是“绝路”。我认识到已经无处可逃了,任何挣扎都是徒劳。但让我感到高兴和宽慰的是,我突然意识到这未必是克里斯托弗的命运,他有权活下去,有权向生活索取他想要的东西,他可以发挥自己的能动性,更好地活下去。我这样告诉他,跟他解释,接着梦境就渐渐淡去(或者说,现在我记不清了),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做。

  后来又做了一个梦,梦中我和一个男人在散步。那是一位医生,我知道他的病已经无药可治。我随口对他说:“你和我在这个世上的日子都不多了。”我等着他反驳我,说我的情况还不至于此,但是他没有。

  醒了之后没感到特别沮丧,更重要的是,并不害怕。现在,我们应该能搞清楚有意识的判断和潜意识的判断哪个更准确了。

  ● 9月2日,普林斯顿

  今天,我遇到了东京国际文化会馆的鹤见先生(Y. Tsurumi),他刚刚从基辛格先生[25]为期数周的哈佛大学研讨班毕业。在参加研讨班之前,他去了越南,在那里亲眼目睹了对越共犯人公开行刑的场面,非常震惊。他说因为对越战争,美国在日本的地位也受到了影响,这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令我感到担忧。

  ● 11月9日

  傍晚六点,安娜莉丝试图调出一档纽约电视新闻节目。她没有找到纽约台,却收到了另一个台,我们看到了美国东北地区灯火管制的新闻。晚上去麦卡特剧院(McCarter Theatre)观看《广岛之恋》。电影播放期间,大部分时间我都移开视线不去看,其余的时候只瞥上几眼也是顿生厌恶。我无须他人提醒也知道原子弹爆炸的恐怖,我也不喜欢看别人的亲密举动,超现实主义的表现手法让我觉得空洞做作。

  ● 11月23日

  下午去纽约看望吴丹[26]。可能的话,我打算写几篇有关越南的东西。

  ● 12月2日

  我写了一篇关于越南的文章,黄昏时分给凯·格拉曼打了电话,她同意发给《华盛顿邮报》,星期日刊发。

  ● 12月24日

  [梦境]我只身一人,又回到了单身汉的生活,生活在一个不错的欧洲城市里。

  像在其他很多梦中一样,我到郊区去散步,回城的时候却找不到归路。我在一个可能是公园的地方,周围都是黑人,还竖着一些身材高大、毛发浓密、面相凶狠的非洲或亚洲神灵雕像,其中有一个色情雕像。后来,我租了一间公寓,里面只有一张白色的大床。公寓悬在一个公共广场的上方:就在户外,暴露在外人面前。我发现自己睡过头了,周围的人都已经醒了,还发现自己穿着极其暴露。

  接下来的梦里,我正在吃鸡肉,但是吃到鸡腿的时候,发现它们变成了人的形状,就像一个蜡人那样,我冷冷地咀嚼着,因为安娜莉丝和其他人说我不该浪费那么多好吃的鸡肉。

  1966年

  尽管1966年的日记没有提及,但是凯南2月在参议院外交委员会所说的证词表明,他在反对越南战争扩大化方面扮演了关键角色。他毕竟是遏制政策的提出者,而战争正是打着这个旗号进行的。数百万电视观众看到,凯南力争,即使不考虑战略因素,“美国人”进攻“一个贫穷无助,特别是不同种族和肤色的民族”,也会给美国的全球形象造成“心理伤害”。他强调“以坚定而勇敢的精神改正错误立场……比固执地追求不切实际、没有前途的目标更能赢得尊重”。他引用约翰·昆西·亚当斯(John Quincy Adams)在1821年7月4日发表的著名演讲来总结自己的证词,“美国想要以全人类自由和独立的支持者自居”,它首先应该是“自己的拥护者和维护者”。[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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