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歹进府这些日子了,称呼府里人得叫‘您’,你学学……”
“你,你,你老……”他改了几遍,口音依旧。
“咳,慢慢来吧。”载涛倒安慰上了他。“你进了府,还得多学些规矩呵。你不能说‘我’,要自称‘奴才’还得把‘奴才’放在前边。”
“(zhe)……”孙耀庭学得还挺快,马上就用上了。
府里的大小姐和二小姐,长得极为相象,一个是正月出生,一个是腊月出生,外人极少能分清楚两位格格。
“你看哪个是大格格,哪个是二格格?”载涛把两位小姐叫了出来。
“这,这……”孙耀庭瞎蒙了半天,好容易认对了,隔一天没见,再见面又认错了面孔。
“咋让我管她们叫‘哥哥’呢?”他有点儿糊涂不解。
“咳,不是哥哥,是‘格格’,这与小姐是一样的意思。‘格格’是‘满语’。”载涛耐心地告诉他。
“噢,是这么回事啊!”他这才弄清楚,原来这是自己浓重的天津口音所致。
直到后来,他才辨清大格格嘴角有一个不甚显眼的痦子,一般人很难觉察她与二格格的区别。十几岁时,她嫁给了达里扎雅,可叹命短,没多久就猝然去世了。
每逢闲暇,载涛夫妇一没事儿,就找他来聊天儿。妈妈和太监也往往在场,他时常出洋相,活象《红楼梦》里的刘姥姥,博得众人发笑。日久天长,他成了涛贝勒府的“活宝”。
晚间,他在夫人屋里值班,猛然间,冲着众人打了一个喷嚏。夫人见了,笑着说:“顺寿,你到外边瞅瞅去,是晴天还是阴天,啊?……”
他信以为真,跑到屋外看了看,回到屋内对夫人说:
“奴才刚才去外边看了,外头有月亮,是晴天。”
“哈哈,哈哈哈……”顿时,屋内的人们哄然笑作一团。他不解地望着大家,瞅瞅这个,又瞧瞧那个。
“顺寿……呀,这……个诀窍,你可甭……向外人说,”这时,乐得前仰后合的夫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开了腔:“狗打喷嚏……才晴天呢!”
此时,连孙耀庭也不由咯咯地笑了起来。咳,原来这是夫人与他逗着玩呢。
他也有挺怵头的事儿。载涛规定府里每天吃两顿饭,他起初受不了,后来才知道涛贝勒府是沿袭了宫内的规矩。涛贝勒让府里每天上午必吃面条,别无差样。大约下午三四点钟,才吃另一顿饭。唯独涛贝勒和溥佳、溥安以及两位格格,一天吃三顿饭。早已成了定制,早餐毫无例外吃点心、烧饼、油条、面包。因涛贝勒每天要苦练武功,所以他中午吃中餐,晚饭吃西餐,日复一日,天天如此。
起初,每天早饭吃面条,他高兴的不得了。载涛亲去厨房指点,烹制“氽卤”。他在乡下,哪儿吃过什么面条呀?能吃上棒子面就不错了,他痛痛快快过完凉水,一吃面条就是几大碗,把旁人都看傻了。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三顿不差样儿,谁也受不了,倒把他吃“伤”了,只要一端起面条碗,胃里就往上冒酸水。
早饭间,他偶然去各屋串门,正遇着溥佳吃面包,客气地让他:“您尝尝面包?”孙耀庭比他大不了几岁,也不会客气,张嘴就吃。
碰巧,载涛吃了顿羊肉馅饺子,他站在旁边伺候。“七爷,您这碗里头味儿挺香!”
“得,赏寿儿俩饺子,尝尝。”
“奴才谢老爷了。”话音刚落,他拿起筷子就往嘴里送了两个。
“寿儿啊,你在乡下吃过吗?”
“奴才没吃过。”
“你那村里管这个叫什么?”
“饺,饺……子。”他费了好大劲,才说出“饺子”这两个字。
“赶明儿个,甭叫饺子,叫煮饽饽就得了。”
“奴才回老爷,在老家棒子面饼子叫饽饽。”
“咳,”载涛笑着说,“这个饽饽是‘煮’的呵!”
他笑了。原来载涛是为了改变他的天津卫口音,故意跟他逗呢。
“好吃吗?”载涛问他。
“太好吃了。”他天真地回答。
“得,那你就多吃几个吧。”
听涛贝勒这么一吩咐,他抄起筷子,猛餐了一顿。载涛不仅不怪罪,反而笑着看他吃完才让人拾掇碗筷。
第二天,吃饭时,载涛夫人又问他,“昨儿个,贝勒爷赏你吃的什么呀?”
“煮饽饽。”
“咳,饺子就是饺子,满京城都这么叫,你怎么也改不过来呀!”
“奶奶,我都闹糊涂了,贝勒爷昨个儿教我叫‘煮饽饽’,您这么一说,我都不知道咋说啦……”从此,顺寿儿没吃过饺子又称此为煮饽饽的事儿,就在府里出了名。提起来,人们就拿他寻开心。
“寿儿,”女佣拿出了一个白薯,“这叫什么?”
“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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