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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木传_高昌【完结】(62)

  《人类万岁》动笔之初,公木收到了这一年10月出版的最新一期的《星星诗刊》。其中《公木支持了什么》这样的批判文章的标题,赫然在目,令人心惊。事情是由《怀友二首》而起。

  作者山莓先生一开头就说:

  公木的旧体诗‘怀友二首’(见‘星星7期’),命意何在,不看作者的原注,是不容易明白的……这几句话,在发表时,被流沙河、白航删去了。最近,经‘星星’编辑部的揭露,我们才有机会读到它。

  看了注,再看诗,便有‘原来如此’之感。作者的感喟,作者的幽愤,都不是泛泛之笔,而都是有缘故的。

  山莓先生接着分析说:

  “晚霞披丽彩,夜冥倾幽思”,公木的幽思为谁而倾?注曰:为天蓝而倾。因为“天蓝自被扣上胡风分子的帽子”后,已一年多没有消息了。而天蓝又是为公木所“深知”的“决无问题”的一个人。为了这“深知”,公木不惜怀疑党的正直和无私,不惜把党说作是“莫须有”的罪名的制造者,天蓝之成为胡风分子,好像是党给他扣了帽子的结果。

  对党既是如此看法,因而对于今天的现实,也就不能不有意见了,“逝者如斯水水水,恍兮若梦烟烟烟”,在公木的眼中,今天的现实,不过是一场梦,不过是一阵烟而已。一切都是虚幻的,真真假假,是是非非,认真不得。但如果以为公木的寂灭感,使公木看破了人生,那又大错特错了。公木的寂灭感,只是针对今天的现实而言,而对于明天却是抱有美丽的理想的,所以他要耐心的等待,要生活在“寒夜”和“冷雾”中的天蓝,也耐心的等待,而在耐心的等待中,要抱着“任它冷雾侵衣衫”的态度,即一面要满不在乎,一面还要带点孤傲和轻蔑:“浮云三两片,哪得掩光辉”,自己是“光辉”,“光辉”不怕掩,也掩不住,因此“光辉”对于“浮云”就应当是孤傲和轻蔑的。”

  通过这样的分析,山莓先生最后得出了可怕的结论:

  公木是把党所领导的肃反运动,比为‘浮云’,比为‘寒夜’,比为‘冷雾’,而把胡风分子天蓝比为‘光辉’,公木所说的‘欲曙天’,就很值得玩味了……因此我说,公木的‘怀友二首’,所抒之情,对党所抱的态度,可用三个字来说明,即怨、怒、恨。‘怨’者,怨党之不明;‘怒’者,怒党之不公;‘恨’者,恨党之不情。‘不明’、‘不公’、‘不情’,何以服人。此公木之所以要对党恨恨有声的原因了,也即是‘似有所感,因成此诗’的原因了。

  把山莓先生对《怀友二首》的这段解读与前一节公木自己对这两首诗的检讨对读,令人感慨不已。

  更为复杂的是,公木的这两首诗不仅是怀天蓝,而且转赠流沙河,山莓先生据此开始了上纲上线:

  第三十章(2)

  同声可以相应,同气可以相求,因此公木的赠诗,绝不是随便的,诗后的注,也绝不是偶然的……公木只是愿对某种人‘深知’,而不愿对党‘深知’,只是愿‘怀’某种人,而不愿‘怀’党的。

  令人不安的是,对于“对个别问题和个别党员有意见,也是对党有意见吗?”这样的辩护词,山莓先生也事先想到了,并且“高屋建瓴”地指出:

  公木不能说,他的诗只是表明他对于个别问题和党员有不同的看法,而不是对整个党有意见,但是我们知道对党有意见的人,往往是通过个别问题表现出来的。对党如果有正确的认识,则在个别的问题上,也会有正确的看法和做法。比如对于天蓝问题,天蓝是不是胡风分子,党当然会弄清楚的,相信党的人,就不回有怀疑,纵然有怀疑,也会向党提出来,而不会从背后向党射冷箭。”

  有了这样的话和结论,公木大概是“不能说”了。

  文章最后,山莓先生说:“揭露和批判,绝不是小题大做,也绝不是深文周纳,入人于罪。公木应当从对天蓝和流沙河的问题上,严肃的认识一下自己的思想感情。”今天再听这样的文章结尾,真有些啼笑皆非的反讽效果。这文章也可作为一个难得的“文字狱”标本,让人认真反思那个不同寻常的年代。

  不过,山莓先生虽然义正词严,却不小心闹出了一场小笑话。这个小笑话来自以下一段文字:公木有权利坚持他对天蓝“绝无问题”的“深知”,也有权利本着他的认识来说话。但是说实话,我对他的“深知”是颇为怀疑的。他是否“深知”天蓝,我当然不能断定,但他并不深知流沙河,这或者是可以说的。流沙河和党不共戴天,党对于他有杀父之仇,他要学吴王夫差的“卧薪尝胆”的榜样,来实现他的为父报仇的夙愿,这个事实,我想公木未必深知吧!……为什么公木要把同情和信任,这样慷慨的给予他所不深知的人,而把轻蔑和敌意给予他同样所不深知的“草木篇”的批评者呢?

  这段批评之后,山莓还有一段气势汹汹的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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