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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传:战国纵横百年纪_张远山【完结】(159)

  孟尝君又离赵至燕,晋见燕昭王:“秦军伐魏,请大王救魏击秦。”

  燕昭王说:“敝国遭遇灾荒,连年歉收。寡人无力行军数千里救魏。”

  孟尝君说:“如今魏昭王不出国门,就能看见秦军,想要行军数千里救人之国,也不可得。能够行军数千里救魏,实为大王之福!”

  燕昭王说:“秦惠王帮助寡人复国,又嫁女于寡人。秦昭王不仅是寡人王后之弟,而且在燕为质五年,未曾不敬寡人,即位十六年,也未为难寡人。寡人怎能救魏击秦?”

  孟尝君说:“既然如此,请允许我告辞!天下一旦大变,大王切勿后悔!”

  燕昭王问:“敢问君侯,天下有何大变?”

  孟尝君说:“大王不肯救魏,魏国一旦告急,魏昭王就会割地求和,然后西借秦军步卒,东合赵国骑兵,策动秦、赵、魏、韩四国联合伐燕。四国伐燕之时,燕军无须劳师远征,运送粮草更加方便。请问大王,是行军数千里救魏有利,还是在国门之外迎敌有利?”

  燕昭王深知,孟尝君确有能力策动四国伐燕,于是被迫起兵八万救魏。

  白起伐魏,攻取了轵邑(河南济源)、邓邑(河南邓州)。

  司马错伐韩,攻取了宛邑(河南南阳)。

  赵、燕救兵先后到达,帮助魏国收复轵邑。

  魏昭王大悦,重赏孟尝君。

  秦昭王担心孟尝君再次策动合纵伐秦,被迫退兵。把邓邑增封给长弟高陵君嬴悝,把宛邑增封给幼弟泾阳君嬴市。

  苏秦催促齐湣王:“去年我奉大王之命,劝说奉阳君放弃结秦连宋,担任伐秦盟主。奉阳君听我之言,今年果然救魏击秦。大王最好加紧筹备,尽快开始伐宋,以免坐失良机。”

  齐湣王听从其言,不顾韩珉反对,加紧筹备伐宋。

  宋康王召见曹商:“宋国已从千乘之国变成五千乘之国,如何成为万乘之国,与七雄平起平坐?”

  曹商说:“大王只要奖励多生男丁,就能扩充兵源,成为万乘之国。”

  宋康王听从其言,发布命令:宋民生育男丁,免除三年口赋。

  蒙邑丁氏,与庖丁同宗,家中无井,每天要有一个男人外出挑水。

  丁氏在院子里打了一口井,高兴地告诉邻居:“打井以后,省出一个男丁!”

  邻家妇人,又转告邻家妇人。

  一传十,十传百,传为异闻:“丁氏打井,挖出一个男丁!”

  曹商禀报宋康王:“蒙邑丁氏生了一个男丁,县令登记在册,丁氏竟予否认。丁氏瞒报男丁,必是逃避兵役。为免宋民仿效,大王应予严惩!”

  宋康王大怒,命令蒙邑县令拘捕丁氏,押送商丘,亲自审问。

  丁氏说:“传言有误!我家原先无井,需要一个男丁天天外出挑水。打井以后省出一个男丁,并非生育男丁。”

  曹商说:“尽管传言有误,大王仍然不宜轻饶!否则不明真相者,仍会因为大王仁慈而瞒报男丁,逃避兵役,宋国怎能成为万乘之国?”

  宋康王听从其言,诛杀丁氏。

  庄子七十九岁,改定第四篇《人间世》。

  蔺且问:“孟尝君离薛相魏以后,天下大战又起。夫子一向敬佩墨子止楚攻宋,为何反对颜回进谏卫庄公?”

  庄子说:“颜回进谏卫庄公,乃是寓言。颜回跟随孔子周游天下十四年,其时卫灵公、卫出公祖孙在位。颜回死后一年,卫庄公逐子即位。这一寓言的寓意是:老聃、孔子所处的春秋末年,泰道未隐,否术未盛,但是大多数君主已像卫庄公一样,不肯听取颜回规劝。墨子所处的战国初年,泰道大隐,否术大盛,仍有极少数俗君能像楚惠王那样,愿意听取墨子规劝。如今泰道极隐,否术极盛,所有俗君都与卫庄公一样,不愿听取惠施、宋钘规劝。士人不应往刑亏生,而应逃刑全生。故曰:‘方今之时,仅免刑焉。’”

  蔺且问:“楚威王不是也曾听从夫子规劝而放弃伐越吗?魏惠王不是也曾听从夫子规劝而放弃伐齐吗?”

  庄子说:“那是假装礼贤下士,楚威王、魏惠王终究仍是好战嗜杀的否君。如今天下乱战,尚未一统,各国否君唯有假装礼贤下士,才能击败敌国。一旦否王统一天下,必将不再礼贤下士。”

  蔺且问:“如今否君好战,否术猖獗,世人如何处世,才能顺道全生?”

  庄子说:“《人间世》写了八则寓言。前四则寓言,是说身在庙堂的士人,如何因应否君否术。后四则寓言,是说身在江湖的士人,如何因应悖道外境。无论身处庙堂,还是身处江湖,均应免刑全生,丧我存吾。行有余力,兼济天下。故曰:‘古之至人,先存诸己,而后存诸人。’”

  蔺且问:“夫子所言‘天子之与己,皆天之所子’,与孟尝君所养上士‘不臣天子,不友诸侯’,是否相同?”

  庄子说:“略有相关,但不全同。‘不臣天子,不友诸侯’,源于《周易》‘不事王侯,高尚其事’,仅是士人遵循泰道的个人选择,尚未齐一万物。只有天下人全都齐一万物,领悟‘天子之与己,皆天之所子’,领悟万物均为天道所生,人人都是天道之子,才能普遍遵循泰道,不再好战嗜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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