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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学泰斗周汝昌传:红楼风雨梦中人_梁归智【完结】(149)

  晋代陆机的《 文赋 》,是我国文艺理论批评史上的一篇极为重要的作品;而《 文赋 》中的重要论点,应当首先数到“缘情绮靡”一说。

  可是,“缘情绮靡”四个字的确解到底如何?看上去,似乎不复杂;稍一追求,则问题就很多了。大约从唐代开始,人们对这四个字就有了误会错解。这种误会、错解,在诗坛上起了不小的坏影响,因而也影响了大家对陆机文艺理论的评价。

  周汝昌从“缘情”、“绮靡”和“缘情体物”三部分作论证,说明这些词句的意义和关系。

  针对已有的一些权威解释,如清代的张惠言和朱彝尊,以及袁枚、纪昀( 即影视中大加渲染的纪晓岚 ),周汝昌指出其错误的理解阐释,而且“由于这班人的误解、歪曲及其影响所被,加上对‘绮靡’一词的更大的错会,再看到六朝时代南方民歌小诗中的许多情歌和士大夫的‘艳体’,于是就有人指责陆机,说他是纯艺术论的、唯美主义的、形式主义的倡导者,似乎要他负全部诗歌史上的坏影响的重大责任”。

  那么,陆机所谓“缘情绮靡”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汝昌深入文本,考证词义的演变,并参阅征引朱自清《 诗言志辨 》等前人论说,条分缕析,首先阐明“绮靡”并不是字面上形式美、颓废美的意思,而是“精妙之言”(《 文选 》注者唐代李善语 ),是说诗比其他文体要精妙得多——细密精致,蕴蓄微妙得多。

  进一步得出结论认为陆机说“诗缘情而绮靡”,是与“赋体物而浏亮”并举的,他的用意不仅是说明诗和赋这两种文体的不同,也兼有“情”和“物”的联系,陆机并不是以“体物”来专指“形似”的“描写”,也不能说他有重“情”而轻“物”的倾向。陆机文论的意义,是从他那儿开始,才有明确意识将“体物”和“缘情”渐渐在诗里“通力合作”起来。

  事情已经很清楚:“体物”的赋,侧重直陈铺叙,所表达的意思以及与此相适应的文气、语调,都比较显豁晓畅,读起来、理会起来,都比较朗爽通达,甚至淋漓痛快,因此就是“浏亮”。相对的“缘情”的诗,侧重沉吟涵咏,所表达的情致,都比较细致深隐,而与此相适应的,自然就是低徊往复,沉郁蕴藉的语式声调(这自然都是指当时的古典抒情诗而言),读起来,理会起来,也比较需要优游潜浸、循回体味,因此,这就是“绮靡”了。

  八十年代:走向辉煌“慧地论文”与“兰亭遗韵”(2)

  那么,为什么会发生错会误解呢?这是由于陆机的《 文赋 》,本来是一篇广义的文论,并不是一篇狭义的诗论;而陆机作为一位作家,却是一个诗人,而不是一个散文家;再加上他的“缘情绮靡”提法特别鲜明新颖,是一种创造性的“自铸伟词”,首先引人注意,这就容易使读者发生一种错觉,以为他是重诗而轻文,重“缘情”而轻“体物”。而其实并非如此。

  至于陆氏的“缘情说”被特别强调起来,发生了很大的影响,当然也是事实,不过那实际上是较晚的事情,另有其客观背景与条件了。

  周汝昌在论文的最后归结到讨论“缘情绮靡”说在整个中国文学史和中国文化史中的意义:

  从这里说起,值得我们思索、探讨的东西就太多了。

  例如,“绮靡”和“浏亮”两种不同的风格,就关涉到我国文学史上的许多问题。唐诗和宋诗的区别消长的问题,宋词婉约派和豪放派的异同的问题,文学上的秀美和壮丽两种美的问题,作家的高明和沉潜的性格的问题,创作手法上的比兴和题咏的分合的问题,等等,恐怕认真研究起来,就都须从陆机的提法里面去参互印证一下,那研究才能更为全面。

  例如,自从“赋者,古诗之流也”从附庸蔚为大国以后的发展、兴衰问题,我们这个诗的国度里独独缺乏史诗、叙事诗而抒情诗成为诗、词、散曲的实际本质的特殊现象的问题,若讨论起来,恐怕也不能离开陆机的“缘情绮靡”说的头绪。

  这又是周汝昌治学一贯风格的体现:从具体的微观的问题进入,目光却延伸到了更为高屋建瓴的宏观的文化视野,引发出更多的研究课题。正像对《 红楼梦 》的研究从具体的文本和作家考证而提升到“新国学”和“中华文化之学”一样。当然对《 文赋 》的研究还仅仅是“提端引绪”,许多论题有待进一步展开,后来的人如果善于学习,接着这个话题拓展深入,继续作下去,是大有可为的。

  对《 文心雕龙 》,周汝昌则更为热爱推崇。《 文心雕龙 》是中国文学批评史上空前绝后的一部体大思精的文学理论著作,它的作者是南朝梁代的刘勰,后来出家为僧,法名慧地,因此顾随曾以“慧地论文”赞誉《〈 红楼梦 〉新证 》。周汝昌撰有《〈 文心雕龙·原道 〉篇的几个问题 》和《〈 文心雕龙·隐秀 〉篇旧疑新议 》两篇论文,分别刊于《 河北大学学报 》1982年第1期和1983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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