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1913,一战前的世界_[英]查尔斯·埃默森【完结】(112)

  在1913年,远在天边的统治者们意识到,这座三种宗教并存的城市绝不可能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奥斯曼帝国城市。它的象征性力量过于强大,外国人的存在非常明显,他们对这座城市的归属感也极为强烈。60年前,俄国人以有权进入基督教遗址为借口,发动了克里米亚战争;50年前,法国为了保护马龙派基督徒出兵干涉黎巴嫩,而保护基督徒依然为俄国在土耳其东部和巴尔干半岛的利益提供了一个借口。未来的耶路撒冷又怎会摆脱这样的必然结果呢?在一定程度上也是由于这个原因,过去的40年里,奥斯曼帝国在这一行政区的长官,又名穆塔萨勒夫(mutassarif)——是奥斯曼帝国独有的——并不向该区所属的上一级行政省[习惯上称为叙利亚维拉耶(vilayet)]当局汇报,而是直接向整个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汇报。[3]耶路撒冷是一块宝地,但同时也是一个需要处理的政治问题,微妙又棘手。

  1898年德皇威廉二世高规格访问耶路撒冷,并主持了路德会救赎主堂(Church of the Redeemer)的献堂仪式。站在这座教堂的塔楼上,可以俯视圣墓教堂(Church of the Holy Sepulchre),事实上就在脚下,建在据说是耶稣基督升天的地点。下了一座小山,再爬上另一座,在圣殿山(Temple Mount)上,耸立着金灿灿的圆顶清真寺(Dome of the Rock)和阿克萨清真寺(Al Aqsa Mosque):据说前者建在天地相接之石的正上方,也就是亚当被创造出来的地点;后者是排在麦加和麦地那之后的伊斯兰教第三大圣地,一度是全体穆斯林祷告的方向。西墙(Western Wall)坐落在视野之外,圣殿山的一面,是古老的犹太圣殿仅存的遗迹,上帝的住所,大约在1 800多年前被罗马人所毁。[4]这样一座具有如此精神力量的城市,又怎么可能是普通的呢?

  据奥斯曼帝国穆塔萨勒夫之女塞尔玛·埃克雷姆(Selma Ekrem)回忆,1906年父亲初到耶路撒冷时,上门的访客络绎不绝,每个人都向他表示坚定不移的忠诚和永不磨灭的友谊。[5]第一位来访者是法国领事,时间是晚上9点30分,他自称是“长官最好的朋友”,从一个小时的谈话中,传出了圣墓、伯利恒、客西马尼园(Gethsemane)之类的词语。之后来访的是俄国人——“我父亲的一个新朋友,他带来了多少友谊的证据啊!”在他之后是意大利领事——“长官难道还能找到更好、更公正无私的朋友吗?”几个小时过去了,黎明将至,这时来了一位亚美尼亚教会代表,之后又来了一位希腊正教会代表,两人都向奥斯曼帝国表示忠心。但访客的队伍并没有止步:

  1点40分,来了一个怪人,穿着奇装异服,脸颊两边垂着两团卷毛。他冷淡、拘谨,却又客客气气的。他是外国犹太人代表,并不向土耳其人称臣。

  最后,可怜的长官终于找到了真正的朋友!他们是外国犹太人,却是耶路撒冷最公正无私、最沉默寡言的民族。

  到了3点,又来了另外一名犹太人。这位老人留着长胡须,那双眼睛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但态度亲切和蔼,油嘴滑舌。他是土耳其犹太人代表。

  “阁下,”他开口道,“请留心那个刚刚从这里离开的犹太人,您只需相信您卑微的奴仆。”

  4点,我的父亲终于得以解脱,上床就寝。但他睡得着吗?黎明时分,他还醒着。他来到窗前。映入他眼帘的这座城市多么辉煌壮丽,古老的要塞,一座座教堂,还有奥马尔清真寺(Omar’s mosque)和圣墓教堂的两大穹顶。房屋全部由石头砌成,周围围绕着橄榄树丛。阳光反射在宏伟的莫斯科教堂的镀金塔楼上,洒下一道金光,照耀全城。

  “哎,”我的父亲叹息道,“要是我在耶路撒冷没有这么多朋友就好了。”[6]

  塞尔玛·埃克雷姆还记得与母亲的一番谈话,她和她的姐妹,像那些好奇的、少年老成的孩子一样,试图解开耶路撒冷的三大亚伯拉罕宗教彼此之间的联系与分化之谜。她们追问母亲,为何穆斯林承认耶稣为先知,而基督徒却不承认穆罕默德为先知,母亲气恼地回答:“这说明他们(基督徒)有偏见。”[7]这类问题或许是太复杂了,无法进一步解释。

  然而在耶路撒冷的阿拉伯人口中,基督徒和穆斯林从小到大对彼此的宗教已经非常了解,知道什么样的钟声、什么样的队伍特指哪一个宗派的哪一种节假日。毕竟这类事件是耶路撒冷永恒的节奏。人们也可以享受到世俗的快乐,例如夏天大家一起到城外小山的橄榄树荫下野餐。基督徒和阿拉伯穆斯林都会去Bi’r Ayyub观赏湍流的春水。瓦西夫·雅哈里耶(Wasif Jawhariyyeh)是一个阿拉伯基督徒男孩儿,这些年来在耶路撒冷长大,就读于一所教授英语、法语和土耳其语的学校,师从当地一名法基赫(faqih,伊斯兰教法学家)学习《古兰经》,后来他成了一名歌手,有时还会在一些不三不四的地方演唱。他将自己的歌手生涯归因于通过《古兰经》学习掌握的古典阿拉伯语。[8]音乐本身就是这座城市的通用语言。雅哈里耶记得自己在夏夜里闲逛,和耶路撒冷的人们一起聚集在奥地利招待所(Austrian Hospice)门前的街角,聆听歌手兼乌德琴(oud)演奏家穆罕默德·阿希克(Muhammad al-Ashiq)的演出,人们“喝着果汁和咖啡,抽着水烟(argileh),一动不动,完全陶醉在音乐声中”。[9]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