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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书籍刊刻与古文运动_苏勇强【完结】(117)

  此类传播方式一直延续到宋代,在《湘山野录》(卷上)有记载,曰:“‘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玉梯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连短亭。’止此词不知何人写在鼎州沧水驿楼,复不知何人所撰。魏道辅泰(128)然见而爱之。后至长沙,得古集于子宣内翰家,乃知李白所作。”

  庄绰《鸡肋编》(卷上)也记载:“郑州去京师两程,当川陕驿路,有纪事诗十余韵。”行旅之人在所经过的驿站旅馆留下诗文词句,让往来之人观瞻并传散开去,这在宋代还有很多事例可资证明。《鸡肋编》(卷中)载:“全州兴安县(今属广西桂林市)石灰铺,有陶弼商公诗云:‘马度严关口,生归喜复嗟。天文离卷舌,人影背含沙。江势一两曲,梅梢三四花。登高休问路,云下是吾家。’鲁直题其后云:‘修水黄庭坚窜宜州,少休于此。观商公五言,叹赏久之。崇宁三年五月癸酉,南风小雨。’至绍兴中,字墨犹存。”

  周煇《清波杂志》(卷10)亦载有《客舍留题》,曰:“邮亭客舍,当午炊暮宿,弛担小留次,观壁间题字,或得亲旧姓字,写涂路艰辛之状,篇什有可采者。其笔画柔弱,语言哀怨,皆好事者戏为妇人女子之作。顷于常山道上得一诗:‘迢递投前店,飕飗守破窗。一灯明复暗,顾影不成双。’后书‘女郎张惠卿’。迨回程,和已满壁。衢、信间驿名彡溪,谓其水作三道来,作‘彡’字形。鲍娘有诗云:‘溪驿旧名彡,烟光满翠岚。须知今夜好,宿处是江南。’后蒋颖叔和之云:‘尽日行荒迳,全家出瘴岚。鲍娘诗句好,今夜宿江南。’颖叔岂固欲和妇人女子之诗,特北归读此句,有当于心,戏次其韵以志喜耳。辉顷随侍赴官上饶,舟行至钓台,敬谒祠下,诗板留题,莫知其数。刘武僖自柯山赴召,亦记岁月于仰高亭上,末云‘侍儿意真代书’。后有人题云:‘一入侯门海样深,谩留名字恼行人。夜来髣佛高唐梦,犹恐行云意未真。’”

  此类驿馆题诗传播,宋人笔记中载入颇多。兹列举以下数例,以现当年诗文传播轶事。

  (1)《侯鲭录》(卷3)载:“东坡于关中驿舍,见一诗,录之,不知谁氏子作。后闻乃姚嗣宗诗,云:‘欲挂衣冠神武门,先寻水竹渭南村。却将旧斩楼兰剑,买得黄牛教子孙。’”

  (2)《侯鲭录》(卷4)载:“熙宁中,有道人过沈东老饮酒,用石榴皮写绝句于壁,自称回山人。东老送出门,至石桥上,先渡桥数十步,不知所在。或曰:‘此吕先生也。’诗云:‘西邻已富忧不足,东老虽贫乐有余。白酒酿来缘好客,黄金散尽为收书。’七年,坡过晋陵,见东老之子能道其事,时东老已殁三年矣。坡为和其诗。”

  (3)《侯鲭录》(卷6)载:“宗弟鹏举言:见一驿壁上有诗云:‘逢桥须下马,过渡莫争船。’此征途药石也。余爱之,每示子孙全诗云:‘记得离家日,尊亲嘱付言。逢桥须下马,过渡莫争船。雨宿宜防夜,鸡鸣更相天。若能依此语,行路免迍邅。”

  (4)《侯鲭录》(卷7)载:“天福中,杨凝式风子笔墨高妙,洛阳寺有题壁。李建中亦有书名,尝题其傍云:‘杉松倒涧雪霜干,屋壁麝煤风雨寒。我亦平生有书癖,一回入寺一回看。’”

  (5)《侯鲭录》(卷8)载:“扬州山光寺一小室中,有题二绝于壁上者,曰:‘马蹄轻蹙柳花浮,醉入淮南第一州。不是青楼羞薄幸,自缘无锦不缠头。’又曰:‘高台已倾池已平,隋家宫殿春草生。千年往事何足叹,广陵非复旧时城。’二诗笔法秀劲,不题名氏。荆公后题云:‘此沈文通诗。’”

  (6)《侯鲭录》(卷8)载:“江南道中壁上,有人题云:‘蛇蝎性灵生便毒,蕙兰根异死犹香。’不知何人诗,亦妙语也。”

  (7)《墨客挥犀》(卷1)载:“旧制:三班奉职,月俸钱七百驿券,肉半斤。祥符中,有人为题诗所在驿舍门,曰:‘三班奉职实堪悲,卑贱孤寒即可知。七百料钱何日富,半斤羊肉几时肥。’朝廷闻之,曰:‘如此何以责廉隅!’遂议增月俸。”

  (8)《墨客挥犀》(卷10)载:“郭祥正,字功甫,有逸才,诗多新意。丞相荆公过金山寺,于壁间得长篇,读之反复讽味,问知功甫所为,由此见重。”

  (9)《续墨客挥犀》(卷5)载:“范文正公少时,求为秦州西溪监盐。其志欲吞西夏,知用兵利病耳。而廨舍多蚊蚋,文正戏题其壁曰:‘饱去樱桃重,饥来柳絮轻。但知离此去,不要问前程。’”

  ……

  从上述所列举的事例,我们看到北宋的某些诗歌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得以传播,然而这样的传播方式相对固化,缺乏灵活性。因文本本身并没有空间的位移,而全靠阅读者的阅读、移动、交流来进行文本内容的传播,其准确性和有效性不一定得到保证。严格意义上说,这还算不上是典型意义上的北宋文本传播方式。西方学者伊尼斯说:

  由于媒介的不同,根据不同传播媒介的特征,某种媒介可能更加适合知识在时间上的纵向传播,而不是适合知识在空间中的横向传播,尤其是该媒介笨重而耐久,不适合运输的时候;它也可能更加适合知识在空间中的横向传播,而不是适合知识在时间上的纵向传播,尤其是该媒介轻巧而便于运输的时候。(《传播的偏向·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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