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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鲁士之战_普里特·巴塔【完结】(180)

  出于疏忽,我们的摩托艇在岸边搁浅,这把我从梦想拉回到现实中。一名渔夫显然看见了我们脸上的焦虑,他迅速把船划了过来,伸出撑杆帮助我们离开“剑鱼”号。我跳上渔船,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然后,我涉水走过最后一段浅滩,登上了陆地。

  我感觉到脚下坚实的地面,此刻是傍晚6点16分。我终于实现了在绝境中许下的承诺,将这艘船和船上的22人带过波罗的海。我想欢呼,我想呐喊,我想哭泣。没有枪声,没有战壕,没有被炸断的树木:和平!

  强烈的快乐将我淹没,起初,我不明白岸上的那些人为何不对我们展露笑容,为何不高兴,为何带着疑问的目光和焦虑的表情望向我们。随后,我渐渐明白过来:在他们看来,我们只是一场失败的战争中的生还者,是别人的孩子,而他们在这里等待着自己孩子的归来。

  我们这一小群士兵登岸后,纷纷握手道别,没有太多的话语,只是祝福彼此好运,能赶紧回家并开始新的生活。只有那四名通讯兵在一座渔民的屋子里等着我。

  我借口去打听我们登岸的这个村子叫什么名字,悄悄地走到一旁,随着紧张、恐惧感的消散,泪水在我脸上流淌,我想独自待上几分钟。

  稍稍平静下来后,我不禁扪心自问:我们为何要进行这场战争?我们为何要忍受这一切?那么多优秀的青年丧生,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的意义何在?

  在我看来,自己所处的世界像座纸牌屋那样坍塌了。他们让我们相信的这个世界,会不会只是一场欺骗?

  大量疑问在我心中升起,但我找不到任何答案。[4]

  他们登岸的这个村子是海利根哈芬(Heiligenhafen),位于基尔港附近。绍夫勒听从别人的建议,向当地英国驻军投降,随后被带至普隆(Plön),蒙哥马利的司令部就设在那里。他接受了短暂的审问,发现审问者对他从维斯瓦河河口逃离的大多数情况了如指掌,绍夫勒明白过来,“剑鱼”号上的其他人员也已成为英国人的俘虏。审问结束后,他得到了令人愉快的对待,很快便与霍夫曼上校以及另外一些德国军官一同吃起了早餐:

  麦片粥和鲜牛奶,鸡蛋和熏肉,红茶和真正的咖啡,白面包,果酱和黄油,香肠和火腿——经历了六年的磨难,我们觉得自己此刻置身于天堂。我们兴奋地狼吞虎咽起来,一个个吃得都不少。我不该这么做,因为我的肠胃无法消化如此丰富的食物。我像根下水道那样呕吐起来,一连噎了好几个小时。

  英国人提供了这些东西后,聚拢到我们身边,惊奇地聆听着我们冒险逃生的经历,他们惊讶地指出,我们是自由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可被厚厚的围墙所包围,十余名警卫在各个角落逡巡,我们这些战俘又能去哪里呢?

  霍夫曼上校与一名英国高级军官商谈了好一阵子,最后达成协议,将一辆由一名宪兵驾驶的公务车交给我们随意使用。英国人顺便告诉我们,我们被定义为“拘押”,而不是战俘,我们可以在石勒苏益格-荷尔施泰因这片拘押区内自由活动。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良好的开端。[5]

  在乡间游历时,霍夫曼上校和他的同僚将师里幸存的士兵们召集起来。很快,一件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了,与被击沉的“卡普阿柯纳”号邮轮有关;英国当局坚持要求德军战俘埋葬每天都被冲上岸的尸体,拒不接受英国方面应为这场灾难负责的说法。霍夫曼上校拒绝让自己的部下从事这种工作,最后,英军上级部门从汉堡赶来解决此事。霍夫曼、绍夫勒以及第4装甲师的其他生还者被送到靠近吕贝克的布延多夫(Bujendorf)。对涌入这片乡村的士兵和数千名平民们来说,食物很有限,普遍发生的劫掠事件也使情况变得更加糟糕。为帮助恢复和维持秩序,英国人批准霍夫曼用手下的士兵组织起一支非正式性的警察队,他们配备着自制的“警棍”,为谷仓和牛群站岗放哨。作为回报,农民们为他们提供食物,他们与其他战友分享这些食物。

  另一群被英军拘押在石勒苏益格-荷尔施泰因地区的德军士兵是第24装甲师的幸存者。4月6日,在泽姆兰半岛进行了最后一次检阅后,该师正式解散。第24装甲师已将一些人员派回德国组建新师,留在东普鲁士的人作为步兵继续战斗。截至1945年4月底,该师约有1 000人聚集在埃肯弗德镇(Eckenförde)周围,他们在这里向英军第11装甲师投降。令这些战俘感到宽慰和高兴的是,他们与英国人迅速建立起良好的关系,与第4装甲师一样,他们同样获准组建一支警察队伍。在海利根拜尔包围圈负伤的师长冯·诺斯蒂茨-瓦尔维茨少将也在他们当中,他的伤势仍在恢复中,但到5月底,他的伤势突然恶化,这是因为伤口导致体内出现一个脓肿,尽管英军医疗机构全力抢救,但他还是在5月31日伤重不治。次日举行的一场满怀情感的葬礼上,按照全套军礼,冯·诺斯蒂茨-瓦尔维茨将军被安葬于埃肯弗德。他的儿子,一月份时刚刚出生,在这场仪式上接受了洗礼。

  这是战时的最后一场葬礼,我们所有人聚集在一座小山丘上,下方的波罗的海一览无遗,长长的海岸线令人想起我们师的故乡,东普鲁士。西南方呈现出德国美丽的风景,湖泊、树林和田野,那里没有经历过这场战争的恐怖。在这片令人愉快的景致中,我们师的道路走到了尽头。[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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