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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鲁士之战_普里特·巴塔【完结】(194)

  德国慢慢地从战败的废墟上崛起。波茨坦会议的一个想法是,英国、美国、法国和苏联控制的占领区最终会统一为一个新德国。但赫鲁晓夫似乎反对这种统一,两个德国(西面的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和东面的德意志民主共和国)迅速成为冷战的焦点。1955年,一场高级别会议在日内瓦召开,试图改善彼此间的关系。德国统一问题被列入议事日程,但苏联提出,只有在德国保证成为一个中立国家的前提下,他们才会商讨此事。

  另一个问题也被加以讨论,尽管很短暂,这就是仍被关押在苏联的德国战俘问题。苏联代表团坚称这些人不是战俘,而是被定罪的战犯。提前释放这些人,至少从官方角度看来,不在商讨范围内。但在私下里,赫鲁晓夫还有另一层想法。苏联与西德实现关系正常化,能有力地澄清德国即将获得统一的猜测,因为这将巩固两个德国的并存。因此,几乎就在苏联代表团告诉西方各国的代表们不会提前释放德国战犯的同时,苏联外交官告诉在东德执政的德国统一社会党第一书记瓦尔特·乌布里希,剩下的德国战俘可以获释,以换取与西德外交关系的正常化。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西德总理康拉德·阿登纳于1955年9月出访莫斯科。阿登纳曾是德国中央党的领袖人物,1933年,该党被纳粹勒令解散,尽管希特勒偶尔表现出对阿登纳的钦佩,但从未考虑过任命他担任某个具体职务。战争结束后,阿登纳组建起一个新的政党,名为“基督教民主联盟”,并由此成为西德第一任总理。现在,他赶往莫斯科,决心解决仍被关押在苏联的德国战俘问题。

  赫鲁晓夫和阿登纳都清楚这次访问的重要性。详细会谈开始时,遗留德国战俘问题立即被提了出来。阿登纳指出,这么多德国公民仍被关押在苏联,在这种情况下,两国关系无法实现正常化。起初,苏联人并不认同德国的提议,赫鲁晓夫的忠实盟友,部长会议主席尼古拉·布尔加宁拒绝接受被押的德国人是战俘的说法,坚持认为这些人都因为犯有战争罪行而被定罪。对此深感沮丧的阿登纳考虑放弃会谈,但这场谈判牵涉到太多的利害关系。德国代表团里的卡洛·施米德设法让会谈继续进行。他说,德国的每一个男人、女人和孩子都站在阿登纳的身后,期盼他能把那些战俘带回家。

  在克里姆林宫圣乔治大厅举办的传统晚宴上,争论仍在继续。布尔加宁和赫鲁晓夫坐在阿登纳两侧,他们三位进行了几次愉快的交流;有那么一刻,两位苏联领导人隔着阿登纳进行了激烈的争论。然后,布尔加宁突然微笑着告诉阿登纳,如果两国间建立起正常关系,德国战俘就可以获得释放。

  阿登纳一直希望坚持以德国重新获得统一为条件,换取苏德关系正常化,但很明显,这个目的无法实现。第二天早上,阿登纳同意与苏联建立全面关系。布尔加宁向他保证,他的飞机回到德国前,苏联就将着手释放仍被拘押的德国人。

  阿登纳也许会对自己达成的这项交易是否合算心存疑虑,但他回国后,大多数西德人对此欢欣鼓舞。没过多久,第一批德国战俘送到,火车带着他们从苏联腹地来到东西德边境处的一个过境站,再从这里赶往设在弗里德兰的一个特别中转营。归来的囚犯共计9 262人,其中包括3 000名平民。与布尔加宁的说法相反,这些平民中的大多数从未受到起诉,也没被裁定犯有任何罪行。大多数人选择返回西德,甚至包括那些家在东德的人。而对那些故乡已不再属于德国的人来说,只能回到一片新土地上。老兵阿尔弗雷德·耶特克就是其中之一,战争的最后几个月里,他曾指挥过第5装甲师的一个装甲战斗群。获释后没多久,他参加了西德联邦国防军,最终升至中校。他过去的师长,汉斯-格奥尔格·赫尔佐格,乘坐最后一列运送战俘的火车离开苏联,获释后没多久便去世了。

  迪特里希·冯·绍肯将军是最后一批获释的德国战俘之一,他曾在普鲁士指挥过德军残部。与部下们一样,他在漫长的囚禁生涯中经受着恶劣的条件,并数次受到单独拘押的对待。对苏联人来说,他是个顽强、傲慢的对手,被囚禁期间,他从未试图隐瞒自己这种态度。尽管历经千辛万苦,但他还算比较幸运。与他一同投降的12名将领,两人(冯·拉帕德中将和里歇特中将)被处决,另外两人身患重病,获释后没过几个月便与世长辞,另外六人在囚禁中死去,他们的死亡日期几乎都在1955年,离最终获释就差几个月。实际上,许多德国战俘的死亡日期都被写为1955年,他们中的很多人可能早已死去,但确切日期没有被记录下来,直到战俘们即将获释,苏联人才不得不填写了这个日期。

  直到最后一刻,埃利希·科赫仍顽固不化。他坚持认为在自己的权力范围内,他已为挽救东普鲁士人民做了该做的一切,1945年初那些最暗淡的日子里,他赶往柏林和其他地方,不是为了保全自己,而是争取获得大规模疏散的批准和资源。1986年11月,在战争最后几个月里唯一活下来的这位普鲁士大人物死在波兰小镇奥尔什丁(Olsztyn)的一所医院里,这个镇子曾被称为“阿伦施泰因”。

  对交战双方的士兵们来说,他们的战后岁月不尽相同。许多人写下自己的经历,在德国和苏联建立起一些老兵协会,这使他们得以分享各自的回忆,怀念牺牲的战友,重温他们过去的胜利和灾难。但东普鲁士,这片曾被玛丽昂·登霍夫和艾丽卡·摩根施泰因描绘过的土地,永远消失在这场可怕的战争中。田园诗般的乡村美景,广阔的天空,幽暗的森林,整齐的村庄,只存在于曾在这里居住过的人的记忆中。与欧洲其他地区一样,他们的故乡已发生变化。但作为流亡者,他们没有经历这些变化,因此,失去的故乡一直留存在他们的记忆中,是那么无瑕,那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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