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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改制与最后的进士_韩策【完结】(57)

  此外,郭则沄的答卷长于史学掌故,对府兵、募兵的历史沿革着墨甚多。钱振锽则考论管子相齐称霸的时间和史事,指出“以管子之才,齐国之富强,桓公之信任,必十八年而军政始成”。这与其他人隔空发论,颂扬管子变法成效立竿见影的观点大为不同。[69]

  其他四道题存留的答卷较少,但取中各卷也大体呈现持论须新警、亮点要突出的特征。

  二场各国政治艺学策题,被视为“新学新知”引入科举考试的体现。由于题目的预设和导引倾向较浓,[70]而士子“新学”尚浅,故答卷不甚可观。第一道游学如何有益无损策,暗含的意旨是游学之举不可因噎废食。《会试闱墨》和《朱卷集成》中存留的答卷几乎都切中此旨,只不过如何“固其质性、限以年例”则尚有同异之处。

  周蕴良认为“深通经训,志趣正大,年在二十以外三十以内者,方为合格”。祝廷华说:“归国年限,则宜以三年学有成效为限,俾不至淹久异地,习种种恶俗,生种种妄想。复由出使大臣刊订条规,申明例禁,使无参差紊乱先后迟速之弊。”[71]郭则沄建议:“二十以上、三十以下始准游学,远者限以五年,近者限以三年,俾于政治技艺各专门之学殚心考求,著为日记,年满归国,以日记之优劣为赏罚。”[72]以二十至三十岁划线本就不无可议,以三年学有成效为限、以日记之优劣为赏罚,均属空谈难行,显示诸人对游学和西学的理解还甚隔膜。

  金兆丰主张“随其天资学力,优者期以三年,稍钝者或期以五年,回国考其文凭,量才器使”。高廷梅亦建议“以三年以外得有卒业文凭者为合格”。上海人朱寿朋所言较他人详尽:以重中学、定出身以固其质性,“至于年例,其就出游时言之欤,则当在中学普通以后,必不可在髫龄也。其就留学时言之欤,则学术繁简不同,学年迟速亦异,宜令出使大臣按学中年例先后咨回,既无中途辍业之忧,亦无靡费久淹之虑”。班吉本担忧“他人积数世之传授而成一法,积数十年之心力而精一艺,而学之者必欲毕业于数年间。堂且未升,安问入室”。因此他建议:“选朴实之童,求聪颖之子,纳之书院之中,训之以廉耻,教之以忠义,使之幼而习焉,长而安焉。不见物而思迁焉,然后送之邻邦,躬亲其事,习见其器。远者二十年,近亦十数年。出使之才,翻译之才,制造之才,法律之才,武备之才,舍游学其焉储之。”[73]眼光长远,循序渐进,不慕速成,意非不美,不过实行起来亦甚不易。

  此外,杨兆麟建议学堂中设理学科,资遣游学前,必习理学以晓然于纲常大义,而年例限制方面则“幼童不如通人,未仕不如已仕,庶僚不如亲贵”。[74]王鸿翔亦拾《劝学篇》“游学之益,幼童不如通人,庶僚不如亲贵”之唾余,主张遴选“通人之有守及亲贵之颖异者就近派往日本,由使署延东西名宿督课,听其自占一科,第当责其学程,不复拘以年限。有事给假,仍往卒业。优其廪膳,核其功过,学成回华,量才录用”。[75]不入学校,而由使署聘师督课,有事给假回国,何能推广收益。

  叶景葵的对策有所不同:“其往也,必使受汉文之教育,选志行敦笃、趋向远大之士,宽其年限,优其经费,尽其保护,密其考察。其归也,验其文凭之高下,而试之以事,授之以官。使游学者乐致用之可期,不至虚耗岁月,误入迷途。”不过,他认为“此犹治标之言”,盖“一国之教育,必先就本有之宗教社会风俗政治确定宗旨,而后精神立、国体尊。其于学也,千条万派以赴之,而不离其宗,故学于他国也可,学于己国也亦可”。[76]立论稍异时流。

  总之,令没有出洋游学经历的士子为游学防弊建言献策,其结果可想而知。所以,与其指责士子策题答卷空疏雷同,不如反思科举改制中各国政治艺学策的命题问题。当然,首场中国政治史事论题是取中与否的最关键因素,故就考试结果来说,二场策题的影响有限。

  次年甲辰恩科,二场策题仍改观不大。第一道策题问学堂教育宗旨有三:陶铸国民、培养人才、振兴实业,何者为急。合观会试闱墨和朱卷集成及第六房、第十三房同门墨卷中所存答卷,除王季烈称政体已善之国(意谓立宪国)以陶铸国民为急,政体有待改良之国以培养人才为急,[77]段国垣以人才为急外,[78]其他答卷虽然内容不无差别,但结论几乎均以陶铸国民为急,真有千手雷同之感。虽亦不乏张茂炯其人,可以扼要述论19世纪欧洲战争及和约的历史,对日本雇用客卿的史事亦能侃侃而论,[79]然能如此者实不多见。况且此亦仅限于东西洋近代史而已。当然,考卷是一回事,能否考中,则要看考官如何校阅去取。

  三 校阅取中的程序、标准与内幕

  科举考试凭文取中,故考官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两科会试考官有何特征?同考官如何阅卷、荐卷,主考官如何取中、排名,有否标准?标准为何?较前有何变化?下文用癸卯、甲辰两科同考官日记、内监试日记、主考官书信、朱卷等材料,讨论以上问题。

  考官构成

  早在戊戌年废八股、改策论时,即有一种声音认为,骤改科举,不惟考生无所适从,即考官亦难其选。[80]然而,一心改制的张之洞不觉其为问题,面对“主司罕通新学,将如之何”的质疑,他论辩道:“应试则难,试官则易。近年上海译编中外政学、艺学之书不下数十种,切实者亦尚不少,闱中例准调书,据书考校,似不足以窘考官?且房官中通晓时务者尚多,总裁、主考惟司覆阅,尤非难事。”[81]据数十种编译新书即可考校衡文,张之洞的说法大胆得近乎荒唐。辛丑年四月,河南巡抚于荫霖仍担心骤改科举,考官乏人:“今以不习天文、地舆、兵法、算学之主司,而使之主天文、地舆、兵法、算学之文衡,势必以绚烂奇异者为工,而所取非浮夸诞妄之人,必剿袭剽窃之辈,求真才而才愈不可得。”[82]不过,头场中国政治史事论,考官相对熟悉,考试亦以此为重,所以考官也能勉强胜任。而对于考官的选拔和配置,在考差制度的规约下,清廷也力图简派相对趋新的人选,于是主持兴学的管学大臣赫然列于两科会试总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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