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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政界往事:大明王朝纪事_李亚平【完结】(51)

  存亡系于一人之喜怒哀乐,就从未有人反思过?雄才大略的开国之君,怎么到这时候都像

  是白痴了呢?我读中国政治、历史将近三十年,搞不懂,所以请教你。说实在的,我深厌

  大而无当之论,也不喜欢皮里阳秋之议。老兄读史为“野路子”,就此“野说”一次无妨。

  李:这使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曾经有人问黄仁宇,为什么没见他谈

  论过朱熹?黄仁宇说了一番话,核心意思就是一句:他对朱熹不感兴趣。恰好也有人问过

  我这个话题。我说,我是想对朱熹说点什么,但每每想起,心中却更多的都是凄凉,让人

  不知说什么好。

  朱熹的自我感觉极好,他差不多是自以为已经穷尽了宇宙万物的终极真

  理了,举凡天、地、人。用今天的术语讲,就是自然科学和人文学科,到朱熹那儿算是到

  头了。不光朱熹自己这样觉着,后来几百年的人们都是这么觉着;因此,他差不多可以和

  孔夫子、孟夫子两位老人家平起平坐了。可是,如果细细品读他的文章,不知别人的感觉

  如何,至少我本人,除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和存天理灭人欲之外,我真的看不出来

  他比前人究竟更多发现了哪些真理。然后就是,只要你不听他的招呼,你就是禽兽,就是

  乱臣贼子,就人人得以诛之。以往帝国政治与意识形态就是蛮横至此。这才真正可以问一

  句:这叫什么玩意儿?这还怎么可能是人的世界?

  三、关于明朝的士大夫

  刘:前些天我写过一篇评论“历史写作”的短文,把你的“往事”系列

  归入此类。文中总结了它们的特点,其中之一是史料的结实。我这里有几个小例子,希望

  你能就此谈谈写作过程中选材取料时的立场与方法。比如,关于严嵩的年龄。严生于14

  80年,卒于1565年,享年85足岁,以虚岁计,可说86岁,书中说他87岁,虽

  不算大毛病,但觉有些勉强。你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不妨谈谈。再如,关于徐阶举家迁徙

  江西一事,书中取最通俗的说法,认为是为巴结严嵩。但姜德成对此有极详尽的辩驳。“厌

  吴中之俗,择风俗淳朴之地徙之,是徐阶一生夙愿。”(第103页)这点显然比严嵩的年

  龄重要得多,你为何取“巴结严嵩”说?你对姜的辩驳怎么看?第三个小例子的意义更非

  前两个所能比,是有关朱元璋诛杀功臣的。基本事实是,明初四宰相,有三人被杀。徐达

  之死有一种民间传说,甚是诡异。但温功义先生在他的《三案始末》一书中,以徐达身后

  所获得的哀荣以及子孙们世代所享皇家的恩宠,直至明灭才止的事实,暗示他不同意徐死

  于朱元璋那只鹅的传说,甚至也不同意朱有计划地诛杀开国功臣的意见。你书中的观点恰

  与温的意见和质疑相反。一般而言,“知人论世”,当谨慎从之。你于此一点常常是,结论

  所留余地不多。

  请谈谈,处理重大史实,你所尊崇的原则是什么?

  李:我记不清楚计算严嵩年龄时的情形了,大体上是按照我老家计算人

  虚岁的方法,可能是把他在娘肚子里的十个月也算进去了,又加上了差额的月份。还有一

  个可能是:根本就算错了。

  我孤陋寡闻,不敢苟同姜德成先生对徐阶的说法,譬如“厌吴中之俗”

  云云。既然“厌吴中之俗”,退休后干嘛不到严嵩的老家——那“风俗淳朴之地”去住,而

  是在吴中老家一住就是十年以上,直到八十多岁高龄去世?说徐阶什么都行,只是把他说

  成是一位将追求“风俗纯朴”当成“一生夙愿”的政坛老将、严嵩“小妾”之一,我不太

  敢相信。

  至于朱元璋杀功臣的事儿,不谈也罢。因为这方面的史料实在太多。有

  一百个人,就有一百个哈姆雷特。在一个“爱谁谁”的时代里,对同样的资料做出完全不

  同的解读,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不同意朱元璋是“有计划”地谋杀也没有关系;那就说

  那帮家伙是“无计划”地被杀的好了;如果连那十数万人被杀也不同意,那也就不需要再

  说什么了。

  我多次说过,我没有受过专业的史学训练,也不是为跻身专业文化人圈

  里而写作。这使我时常暗自庆幸。专业人士对一件事情怎么看,包括对我的写作怎么看,

  我基本不太在意。原因很简单,就像在《大明王朝纪事》“尾声”中那位裁缝荆元所说:仅

  仅因为“文化圈中人另有一番见识”。我只在意那些非专业人士的普通读者的看法,只在意

  写的是不是真话和这真话是不是有根据,只在意我所说的是不是符合人性、人生常识和良

  知。仅此而已。

  不知道这算不算“处理重大史实时所尊崇的原则”?

  刘:我没把你看作明史专家,但我十分欣赏你解史的角度。我有一个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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