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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镖1997_兜兜麽【完结】(52)

  天亮时,孙文龙被肖劲踢醒,“call白车。”

  孙文龙抹一把脸,揉着眼问:“蚌壳烧熟开口了?”

  “嗯。”肖劲面色凝重,正拨电话找人,“借船,去双姝岛。”

  孙文龙仰脖猛灌一瓶啤酒,再一拍桌站起来,豪气gān云,“叼你老母!我陪你演一部《英雄本色》!”

  肖劲抿着唇,并不搭话。

  离约定时间还剩一小时,黎爱国最先醒来,打个呵欠走到小房间内,盯住角落一小团蜷缩身影,迈不动步。

  楚楚自疼痛中醒来,因伤口不曾受过应有处理,更加之环境恶劣,断口处结痂之后开始发炎、高热,导致她神志不清,满口胡话。

  只这个钟头清醒一点,见有人来,慢慢撑起身体,抬头望着穿一件老旧毛线衫的黎爱国。

  “是不是到时间处理我?”

  黎爱国老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我等大哥指示,大哥等老板发话。”

  “老板是谁?”

  “老板是资本家,有钱人。”黎爱国蹲下*身,认认真真观察她,“小妹妹,你手指还痛不痛?”

  “痛又怎样?不痛又怎样?”

  黎爱国挠了挠头,向她道歉,“不好意思,哥哥昨天手太重,不过你也是,你要是听话不动,肯定不用受苦。你看你,脸那么白,嘴那么乌,我都怕你现在就断气。万一老板不高兴,哥几个收不到钱,这一趟不是白跑了?我回乡讨媳妇儿的钱都靠这趟工。”

  楚楚双眼发花,无力反驳。

  “随你,祝你有命拿、有命花。”

  “叮叮叮——”门外某只电话准点响起,两方嘀咕一阵,略微年长的大哥便握着电话走进来。

  黎爱国回头看一眼,再同楚楚小声说:“到时间,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儿,哥以后发达了给你烧点儿纸,让你在底下也穿得这么漂漂亮亮的。”

  楚楚不理他,qiáng撑着最后一口气望向“大哥”,“能不能让我……最后再跟老板讲多一句话……”

  那人或许是可怜她,由于半刻,走上前将移动电话送到她耳边。

  电话中无人发声,她顿了顿,颤声哀求,“爹地……我保证以后都听你话……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让我回家……“

  ☆、第53章 拥抱

  第五十三章拥抱

  唯有电流声回应她最后的祈求,今生父女缘分走到尽头,从此再也不必假装父慈女孝。

  血缘qíng二三分,世间利滔天làng。

  终究抵不过。

  无言以对,她闭上眼,认命。

  “大哥”取走电话,依照老板吩咐,向黎爱国打个响指。

  黎爱国从生锈的水管上解下一根废旧电线,两端各自绕过左右手,绷紧。

  他凑过来,向倚靠在墙面的江楚楚散播同qíng,“小妹妹,哥下手轻得很,给你留个全尸,以后嘛……找起来也方便。”

  楚楚睁开眼,淡漠地望着他,恐惧与愤怒已然翻过一页,余下的唯有彻骨的冷。

  饶是黎爱国这类麻木到极点的人,也被灰烬一般片片剥落的目光刺痛。

  大约这三五年他都会记得这样一个人,绝望与孤独中被至亲至爱彻底毁灭。

  “忍一忍,憋口气,一眨眼就过去了。”

  他拉紧电线绕过她后颈,期间暗自可惜,这样好看的一段小脖子,注定毁在他手里。

  心一横,两手猛地向左右两侧一拉,电线陷入皮肤,勒住咽喉,楚楚不自觉两腿猛蹬,双手拼尽全力去抓电线,抓得颈项上一条一条深深浅浅血痕。

  黎爱国一面用力,一面止不住啰嗦,“哎哎哎,小妹妹省点儿劲吧,要死就死得痛快点儿,哥哥好不容易攒着点儿力气都给你整没了。”

  杀人还要嫌你命硬,恨不能是你自主自觉咬舌自尽。

  江楚楚以电线为着力点被拉到半空,一双瞳孔骤然间放大,刺眼的白光过后,人生似旧电影一帧帧跑过眼帘。她的童年学琴、少年获奖、青chūn期亦乖乖听训,从来没有为自己放纵过一回,唯独对肖劲……

  最后一帧影像是他的脸,爱人的脸孔藏在柔和光晕中,等她,千山万水栉风沐雨而来……

  “阿楚!”

  他抱住她下落的身体,一把扯开缠在咽喉的电线丝,视线落在她颈间血痕上,喊出口的音不自觉带着颤。

  他害怕,无论是萨拉热窝的yīn云诡谲、席哈奇的枪零弹雨亦或是斯雷布雷尼察高高举起的屠刀,他都未曾有一刻似当下神魂颤动、哀难自已。

  请求我佛、上帝、真主、毗湿奴齐齐拨冗怜悯世人,令希望与荣恩降临人间。

  “阿楚……”

  双姝岛灰蓝色天幕被巨大的疼痛撕碎,化作滂沱大雨chuī打岸礁。

  打斗声很快被嘈杂落雨湮没,孙文龙并未去追,病魔缠身,他的体力已大不如前。

  肖劲解决掉黎爱国,再回头抱起昏迷中的江楚楚。孙文龙查她脉搏,同肖劲抱怨,“你看看你那张脸,人还没死,你摆一张哭丧的脸给谁看。”

  他的话说完,还未等肖劲反应,怀中的楚楚忽然猛抽一口气,睁开眼止不住地咳。

  她讲不出话来,一双眼仍能写完内心所有翻滚的qíng绪。

  两只手紧紧攥住他的黑色夹克衫,唯恐一松开他就随烟雾消失无踪,而梦醒后她仍是现实中被黎爱国踩在脚下勒紧咽喉的等死之人。

  肖劲收紧手臂,安抚她,“不用怕,我来了……”更握住她不断在他身上攀爬的手,紧紧贴在耳畔,“你看,是我,是真的我。”

  她怔怔地、近乎呆立地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清清楚楚映出他的影,再被泪水一点点模糊、揉碎,变作湖面跳跃的光与影,一片片从她眼中涌出。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音。

  但他业已明晰,无语言语赘述。

  他拥紧她,令皮肤亲密相接,令彼此再无间隙,令泪水滑过jiāo缠的呼吸。

  孙文龙叼着烟,站在一旁发呆,偶然间瞥见肖劲泛红的眼眶,不自觉发笑,“哎哎哎,阿劲,活到现在能见你哭一场,去见上帝都有谈资。”

  他扔掉烟走上前,拍一拍肖劲左肩,顺带与江楚楚打招呼,“江同学你好,还记不记得我?”

  楚楚点头,带着一双湿漉漉的眼,乖得像刚出生的小鹿,连孙文龙都心痒,耐不住冲动想要伸手摸一摸她头顶,叹一声“好乖”。

  难怪肖劲会中招,她这副外皮,世间鲜少有人能够幸免。

  孙文龙问肖劲,“去医院?还是去警局?”

  肖劲略有迟疑,察觉手臂上被握紧,楚楚终于用破漏嘶哑的嗓,讲出一句完整的话,祈求他,“你带我走好不好?”

  肖劲低头望她一眼,再将目光转回至孙文龙,沉沉道:“好,我带你走。”

  孙文龙无奈摇头,“你这个样子,真是完蛋完蛋。走?走去哪里?坐火箭去外太空吗?”

  肖劲想了想,皱眉道:“我父亲自双姝岛发家,老仆在双姝岛还有置业,近几年才转到我名下,我先带她在这里休息一阵。”

  孙文龙认为他玩过界,根本不现实,“你不可能带着她一辈子都在双姝岛内隐姓埋名。”

  “先过这一关。”肖劲亦有无奈,“以后的事qíng,以后再说,”

  “我彻彻底底服了你,也败给江同学。”他抬脚随意踢开地上一根生锈的水管,伸个懒腰向外走,“任务完成,我不管你了,原本就与医生有约,我今天必须去圣慈医院报道。”

  肖劲抱着楚楚走出低矮小屋,在背后向他道谢,“多得你,不然我一个人找不到这里。”

  “你我之间还需要讲这种话?不过这一回真是high,从前出公差回回都是窝窝囊囊,哪像现在——”

  “你从前要依法办事。”

  “条条框框也不见得都好。”

  “也不见得都不好。”

  “好啦,我不同你争这些法律问题。”孙文龙嬉笑着去看藏在肖劲怀中的江楚楚,“江同学,阿劲活到现在吃过太多苦,你务必对他好一点。”

  她点头,轻声应好。

  肖劲与孙文龙相视一笑。

  孙文龙登上来时的快艇,摆摆手在雨后初晴的海面冲出一道白色làng涛。

  肖劲在码头用非常规手段“借”来一辆摩托车,把楚楚放置在后座,低声细语解释:“看他们的手法与人力,这座岛至多搜一轮,等三五天过后就安全。我们先去老房子住下,以后的事qíng……慢慢来……”

  她垂下眼睑,于心有愧,“对不起……是我没用……”

  “你的手怎么样?”

  “没事,已经不疼了。”

  但他的心疼,疼得无法言喻。

  然而终究只能沉默,cháo湿的海风中将她带到埋藏他童年记忆的老旧庭院。

  花园里的花早已经被韭菜、香葱、huáng花菜替代,奢华的年岁被淹没在海làng中,余下是蝇营狗苟,寂寞求生。

  他背着楚楚,翻过围墙从后门进,看屋的老人家白内障已经很严重,但仍然能从他的身形言语中辨认出他就是阿劲。

  小楼仍是老旧的木结构房屋,鞋底踩过外翻的地板,咯吱咯吱响,仿佛每一条地fèng、每一个转jiāo都藏着长舌乱发的女鬼,yīn沉沉比得过cháo湿晦暗的回南天。

  走到二层,楚楚被安顿在一间向阳的卧室内。洗得发huáng的chuáng单长出霉斑。

  肖劲将她放狭窄的单人chuáng上,仔仔细细检查她的脖颈与右手断指,柔声问:“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

  “没有。”她摇头,乖得令人心碎。

  “不要qiáng撑,你从前门夹手都要哭一下午,你现在讲没事,我不相信。”

  她虚弱地牵起嘴角,笑了笑,张开双臂向着他,“那你抱抱我好不好?”

  带着鼻音,软软的、怯怯地向她撒娇,等他发糖。

  一只手伸进胸腔,捏住他的心来回揉搡,既酸且涩。

  他揽她入怀,想要紧紧将她揉进身体,又害怕伤到她孱弱无力的身体,重不得轻不得,是掌中宝眼中珠,万金不换。

  她靠在他臂膀,深呼吸,他的气息自鼻腔灌入心肺,令她终于能够止住颤抖,停止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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