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是粥。”她一连两天喝粥喝到习惯xing反胃。
不过七叔七叔倒是叫得顺口,在她脑子里埋藏着诡异的熟悉。
“等我换衣服——”
正要走,却听见沙发上的人问:“Chris 好不好?你这次回去有没有见到她?我中间记忆空白,好好奇她现在变什么样。”
陆慎低头慢慢把不平整的衣袖掖好,微蹙的眉头,似笑非笑。
“你从来没有一个叫Chris的好友,但你十岁时养过一只暹罗猫,自己起个大人名叫Chris,现在正在赫兰道养老。”他抬头时抬右手推一推镜架,再走回原地,从沙发背后欣赏她瞬间僵直的双肩。
“小朋友……”他弯腰吻她发顶,“我等你下一招。”
阮唯咬住下唇,盯着他上楼去的背影,既害怕又气恼。
这游戏刚开始,她每一场都输,但外公从小就教她,人生在世一定要越挫越勇。
陆慎再次出现,换一件亚麻衬衫,黑色长裤,横抱她来往餐厅走,海风透过半开的窗向内涌,chuī起她散落的长发。整间屋正座岛除了她与他仿佛什么人也没有,空旷得只剩下起伏汹涌的海làng。
长沙发正对着流理台,她被安放在沙发上,而他系上了白色半身围裙,洗过三遍手,才开始低头处理食材。
细看才清楚,这一间屋,最奢华是厨房,分中西两区,刀具、砧板、烹锅都不同,连冰箱都是一模一样两座,相对而立。仿佛有人画一条中轴线,将厨房剖开来,处处对称。
他切着小牛ròu,一刀下去,还有血涌出来,正新鲜。
“我记得你去布尚,最常吃红酒煨小牛排。”
“其实我都不中意食西餐,不过是为应酬。”她不知道她是否真的与他去过步尚,但他讲点滴细节,样样却都记在脑中。仿佛正一步步向她宣告,他对她拥有绝对控制。
朝四周看一看,长沙发摆放的位置,似乎专门为厨房而设,不,是为观赏他的王国而设,面前没有电视更没有音响放映机,只有一个衬衫雪白,斯文儒雅的男人,低着头,细致而专注,同每一份食材谈恋爱——小牛排在他指下苏软,羊肩已无抵抗之力,连花椰菜都绿油油闪光。
不可否认,他魅力惊人。不似电影明星,一出场得万人喝彩,他是huáng昏中潜伏的幕布,不经意间已将白天拉扯进黑夜。
温水煮青蛙才最可怕。
“一点片段都不记得?”陆劲的切片刀停留在饱满的利比亚火腿上,他在等她的答案,形式扭转,第一轮攻守jiāo替,虽然注定短暂。
“关于什么?”
“陆慎。”仍未下刀。
双手抱胸,阮唯向后靠,柔软的小羊皮撑住背脊,沙发的舒适度可给八十分。
她在享受这一刻,优哉游哉宣告,慢条斯理挑衅,“I am not the slave belongs to any Shen.”
刀刃切向砧板,闷响一声,这一片过厚,不能用。
“你也不能确定。”他仍未抬头。
阮唯保有自信,“百分百确信,我不认识你,但至少了解我自己。”
“习惯是个极其可怕的东西。”
“所以呢?”
每一种食物都有相配的刀,不可以混淆,红酒与香料的比例更不可以超额,左手边第二条rǔ白色毛巾擦gān净手,他去取煎锅,面对她时唇角轻勾,显而易见的讥讽,“我们拭目以待。”像威胁,又像劝告。
阮唯并不纠缠于此,“祝我好运,慎。”
“我想你很难坚持。想要什么甜点?阮小姐。”
“多谢,提拉米苏,我是古典保守派。”
他正给苏嫩的小牛排加白兰地,这回要彻底灌醉。“我想甜点不分派系。”
“没错。”她坦然,“是我痴恋它。有些东西一旦爱上就很难改,我抗拒改变。”
再抽一条毛巾,包裹着从酒架上挑一瓶红酒来,征询她,“Mouton,能否过关?”
她没所谓,但仍忍不住出言,“不错,我很想念量产酒,以及木塞味。”
又jīng又挑,qíng感记忆抛到脑后,还有对现实的五感不能被车祸磨灭。
陆慎未被刺中,反而笑说:“讲实话,我更中意绍兴酒。”
“花雕酒,配秋蟹,有红烧ròu更开心。”一说到吃,倒是忘了何年何月,身在何处。
陆慎的笑容似乎始终挂在唇边,未曾消减。头盘、主菜一轮轮吃完,他与她对桌而坐,不近不远距离,一顿晚餐的时间,无人打扰。
她在品尝美食,而他在品味她。
挂钟走到八点十五分,康榕与宁小瑜进来,一个斯文清秀,另一个艳光四she,连阮唯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她闻到香烟余味,显然有人抽完才敢进屋。
陆慎走到她身边,拿餐布擦净她嘴角,将她手中刀叉都放回原位,坐在一旁红衫木椅子上说:“到时间谈公事,你想看书还是电视?”
“我想回房间。”她警戒地瞪住陌生人。
陆慎对她笑一笑,碰一碰她僵冷的脸,如此而已。
“我想多花时间陪着你。”
根本没机会拒绝,陆慎弯腰,亲自将她抱到书房。
书房两个厅,中间有虚假隔断。陆慎与男女秘书围着书桌谈话,阮唯坐在一张沙发椅上拨弄遥控器。
岛上接受不到电视讯号,她只能看录影。
康榕汇报日常事务,宁小瑜却讲八卦逸闻,“江老还是没醒,大小江争得越来越厉害,报纸天天都登,吵来吵去相互诬陷,我都嫌丢脸。”
陆慎慢慢摸索着一张报告,不答话。
康榕说:“我听梁助理的意思,大江想在风软上市前入股,到时候给什么价,实在难估。”
宁小瑜不忿,“上市前入股,上市后一翻数倍立刻套现跑路,大江赚钱真是简单直接。”
陆慎终于开口,“梁助理讲什么你都听……”
“我要喝水……”
会到中途,听见阮小姐“按铃”,宁小瑜先起身,却被陆慎拦住,他亲自去倒水,“她的事qíng不用你们代劳。”
谁听见都要感动。
但阮唯看动画电影看得心酸,连谢谢都没有一句。
宁小瑜多少要替大老板不平。
然而好或坏,从来不是一两句能说清。
☆、相处
第五章相处
陆慎送一杯温水到她手里,而她却在看宁小瑜,“我们认识?”
也因为宁小瑜的眼睛没能离开过她。
宁小瑜站起来迎面走向她,冲她伸手,“宁小瑜,公事上和阮小姐打过照面。”
阮唯与她短暂握手,自嘲道:“原来我够资格和商务jīng英在公事上打jiāo道。”瞥见宁小瑜衬衫徽章,挑眉问:“宁小姐从UCLA毕业?”
“金融系。”
“高材生。”阮唯偏过头看陆慎,“都不知道我念到几年级。”
陆慎坐她斜对面,一双漂亮jīng致的手正给她剥桔子,“你留在中文大学,今年刚刚毕业。”
“居然没有出国去念?”
“你想北上,吓得大家开家庭会议。”
阮唯拨弄着发尾,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夸自己,“原来我十八岁还和八岁一样勇敢。”
“全家你最大。”陆慎把白白胖胖的桔瓣递给她,却被她一偏头躲过去,“我不吃上面白色的东西,你看,还有呢。”她认真指出不足。
陆慎笑一笑,对她言听计从。
宁小瑜眼中神色变幻,一抬头发觉阮唯正盯着她看,“宁小姐进长海多久?”
“不长不短,刚刚好五年。”
“一直做助理?”
“从前在在珠海深圳,去年刚刚调回来。”
“劳苦功高。”但她记得指挥陆慎,“一定要gāngān净净我才吃。”
“阮小姐。”
终于有人坐不住。
“宁小姐想说什么?”
“风软您也有股份,不如您和江大少谈一谈,不必从风软身上剃羊毛。”
陆慎处理桔瓣的手指稍顿,阮唯无所谓地说:“都知道我和继良是一家人,从来都不计较这些,再说……生意上的事qíng我不懂,你应该找陆先生讨教。”
“我看江大少做事,从来没有一家人的概念。”
“小瑜……”陆慎终于低低沉沉发声,宁小瑜立刻闭嘴,乖得像小兵。
他把处理好的桔子递向阮唯,“好了。”
“我不想吃了,你们慢慢聊,我要去卧室休息。”
陆慎却说:“我很快结束。”
她腿脚不便,他不伸手她就得永远陪坐。
一方面他纵容她,一方面又竖起权威,这过程类似马戏团驯shòu。
总有一天,她会被抹去所有野xing。
接下来又听他们讨论董事会通过力佳出售决议的可能xing,康榕仔细核算各大股东,无论是大江还是小江,想凑足三分之二多数都不容易,最后把目光落在正看动画的阮小姐身后。
阮唯却在琢磨,为什么突然要卖力佳?她记得力佳正乘着东风蓬勃发展,不过她的记忆都已经过时,不能成为参考借鉴。
而陆慎已经开始收拾书桌,“今晚就留在岛上。”
康榕同宁小瑜离开书房,陆慎站在阮唯身后,双手搭她双肩,站着和她一起看完电影最后一幕。
女主角回归现实生活,小白龙和她说,绝对不可回头。
“好看吗?”原来他也会问没营养话题。
阮唯答:“马马虎虎。至少教育我少吃一点,吃太胖就会被做成猪扒。”
“不至于。”陆慎笑,“我至少把你冻在冰箱里,每一个部分都尽全力调理,绝对不做成扒类,白白làng费。”他低头,在她锁骨上咬一口,吓得她向后躲,不小心撞到右脚,痛得一个字都讲不出口。
他却好像没看见,绕过她坐在沙发上陪她一起听片尾曲。
等她缓过来,他才问:“为什么故意惹恼小瑜?”
“为什么?七叔那么厉害,不至于猜不到答案。”
陆慎继续剥一只桔子,慢条斯理地把白色部分挑得gāngān净净,“继良打算卖掉力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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