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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_兜兜麽【完结】(25)

  程景行却是沉默,抿着唇,眼睛仍看着电视机里三三两两个女人哭泣吵闹,良久,方才开口道:“以后的事qíng以后再说。”他自己都不敢想。

  而未央却觉出另一番滋味,心底里冷笑,怕是一时之计,小女孩子哄一哄,能乖乖顺着当然好,不行就再换一个,横竖他是主子,手里大把钞票,砸都砸死你。

  突然间装出一副凄然面孔,藏在他怀里,犹犹豫豫说:“换肾之后,如果我死了……”

  程景行手臂一紧,未等她说完便道:“别胡说,你会长命百岁。”

  未央将脸藏着,只露出一小点,音调微微有些颤,“世事难料,今日不知明日事。我只有爸爸一个亲人,如有意外,请你将换肾的钱转jiāo他。其余的,也不敢奢望了。”

  程景行仍是一样口吻,定定道:“你不会有事。钱我只给你,要孝敬谁你自己去。”

  未央道:“世事无绝对,我素来命不好,万分之一的几率都可能教我碰上。舅舅,我很怕死,也很怕将来只剩一个肾,不健全,地震了跑两步直接死,有幸嫁了人,兴许还要被嫌弃。幸苦活gān不得,最后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想想我还曾经起誓,要让爸爸过好日子。”

  程景行被她说得难受,却也没立场多言,短短几句安慰,如此苍白又无力,“没有人敢嫌弃你,我会养你一辈子。你不要怕。”

  “男人的承诺最不可靠,信你就要永不超生。”

  程景行无奈,“听你这口气,像是久经风霜看破红尘。”

  继而感叹,“你要是再大几岁多好。”

  未央笑说:“终于觉得自己老了?要不要吟诗?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你懂什么?你才几岁?好多事qíng你不会明白,我也不想你明白。”

  “好深奥。程先生也有闲qíng伤chūn悲秋?”

  程景行道:“小孩子不懂事。”

  “是你故作深沉。”未央关了电视,“周末带我去游乐场好不好?从小我只在围墙外头看过,王凤娇也带小聪去,可是次次我都要在门外等,因为门票并不便宜。摩天轮海盗船,我都没有试过。你呢?”

  他本想拒绝,这么大年纪跑游乐场做什么,但听她说着,脑中便不自觉浮现她小小年纪站在栏杆外头踮着脚往里望的qíng景,只觉得辛酸,侧着身子把她往怀里带,只想多多补偿她,“没什么意思,你要去,我陪你去就是了。”

  未央却突然说:“我不会跑的。我只是想去看看,谁知到?也许再不去,一辈子都没有机会。”

  夜深了,未央已经睡着,程景行仍醒着,看着身旁柔和睡颜,心绪一点点沉淀,如寂静深海,万年幽暗,一时间有日光疏漏,不知从何处来,从此起了波澜,一点点星光坠落也似珍宝,藏在牡蛎的心里,伴随长久的疼痛,一日日累积。

  他想他是变了,彻彻底底的,没有任何征兆。

  第二天起来,程景行已经不在,护士又来扎针,未央乖乖吃药,有年轻看护来照顾,一天下来,病状已减轻许多。

  中午许冲来过,递一张卡给她,客客气气说里头五十万,随她支配。

  方过五点,又有陌生人来,三十不到的女人,jīng致妆容jīng致样貌,踩三寸高跟鞋,远远就听见走廊里叮咚叮咚响,像是王熙凤出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开门见山,那女人少见的利落,自我介绍,也未说名字,大约是认为没有必要,只说姓沈,严文涛私人秘书。

  她从手袋里拿出个天鹅绒盒子双手递给未央,“严总的心意,请林小姐不要拒绝。严总说,既然程先生不悦,他也不愿夺人所爱,这便算是对林小姐的补偿。”

  未央捏着那盒子,看一眼沈秘书,两人都是心知肚明,看来这样的事qíng她替严文涛做过不少,拿捏得当驾轻就熟。

  打开来,蓝宝石闪得人眼花,一条粗重的宝石项链,未央穷乡僻壤来,见识少,可也知道这价值不菲,但要不要一下砸过去,骂一声滚?

  当然不。她早没了尊严,金钱的侮rǔ,多多益善。

  也不多说,未央将盒子撂在一边,闭了眼假寐,沈秘书便识相地起身告辞。

  今日入账颇丰,查一查日历,要记住幸运日。

  晚上程景行过来时,未央拿着那项链同他炫耀,“像不像狗链子?这值多少?”

  程景行却发火,指责她,“你居然还收他的东西?退回去,谁稀罕他那点东西。”

  未央将项链护好,笑笑说:“我稀罕。我有一大优点,就是从来不会跟钱和自己过不去。”

  程景行气得摔门而去,未央抱着那一指粗的项链,十八颗璀璨蓝宝石,一夜无梦。

  游乐

  第二日有人赌气,搬家似的送来许多东西,一件件衣服一双双鞋,珠宝首饰也是一盒一盒码起来,堆得高高,几乎要盖过窗台。自此未央又多出许多事qíng,午后也不愿意休息,一件件试衣服,顺道再让人送来落地穿衣镜,斜靠在角落里,阳光连同裙角一同倒映入平湖镜面。西西描绘她苍白的脸与蓬松的长发,转一个圈,朱砂色的裙摆飘dàng,盛开为深冬年末最后一朵芙蓉花,柔软的花瓣片片延伸,渐渐渗入从前年少时光,就那么一条蓝布裙子,被肥皂水浸透得泛白,依然要在海风的温暖里转出一朵又一朵花,直到头晕了,双腿无力,仍是笑,不愿意停下,甚至皱巴巴两三年未扔掉的内裤都露出来。

  她仰起脸,旋转的天空碧蓝高远,那张脸变作十二岁时收到第一条新裙子的傻孩子,低头看着红色裙摆一圈圈飞起来,再转一圈,倒下去,却是在阿佑怀里。

  阿佑还年少,浓黑的眉毛,乌亮的眼,笑起来弯弯,如新月如chūn山,全然是勃勃生机。咸涩的海风将他宽大的衬衫chuī得像巫师长袍,làng花一簇一簇接力似的扑上海岸,细沙冲上岸又被带走,终究丢失了方向。

  眼光暖暖,如一颗颗细小钻石落满窗台。

  骤然间双脚离地,她轻哼,原来被人托着腰高高举起,低下头,他微笑的脸映入眼帘,带着记忆中微不可寻的父亲的气息与qíng人的暧昧,切切雕琢在她心上。她一下扑到他怀里,模仿者许多孩子幼年时的拿手好戏,“好多好多礼物,就像电视里千金小姐生日派对,所有人都盛装出席,所有礼物都包上五颜六色的糖果纸。”他为她造一个虚幻童话,陪她实现幼稚梦想,程景行几乎完美。

  “总算看见你笑,没想到讨好你这么简单,我知道了,下回再惹到你,直接去商场搏杀,还要记得带上搬家公司,不然一趟回不来。”前一刻站在门边,远远瞧见她低垂的长发与飞扬的唇角,犹似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只是昙花乍现时短促而悠缓的霎那,美在一瞬之间,几乎要惊叹,倾城画卷,似有还无,只想再多看一眼,且留住,下一刻便要涣散的光景。

  未央窝在他怀里笑,一会儿又抬头,踮起脚伸长了脖子送他一吻,“如果可行,我一定一口气套上所有新衣服满大街转悠去。再带项链耳环,三寸高跟鞋,十个手指没有一个落空,全都套上五克拉大钻戒。哈……要做世上最最嚣张俗气的bào发户。”

  “噢?那我可要离你远点,免得被拖下水,在大街上受人瞩目的滋味可不好受。”

  “少来,别说你没有追过女明星,八卦杂志头条上过没有?也许舅舅的背影早已经登过封面。”未央眯着眼,微微笑着十足像只小狐狸,伸长了爪子一寸一寸抚上他紧绷的背脊,仰着脸,嘴唇正凑着他隐隐透出胡渣的下颌,一双琉璃珠似的眼睛,含着盈盈一池chūn水,chūn水里满满都是勾引。

  他却只是笑,沉默不语。稍稍弯下脖颈,便含住了她的唇,这姑娘仍喋喋不休地说话,倏然停歇的字句咬进他嘴里,含含糊糊都是丝丝缕缕的暧昧。

  又像是生日惊喜,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在未央眼前晃dàng,叮叮咚咚碰撞着响,像一串小风铃。

  “难道是餐后小点?”

  程景行将钥匙串放进她手里,“锦江新居的房子,一百二十坪,如果你愿意,等手术完成再挑家具。以后你住那,不必再回程家。”

  未央在手上颠了颠那钥匙,却不似先前愉悦,“我该说谢谢?还是恭喜,金屋藏娇?”

  他不答,她亦不再言语,两人皆是沉默,仿佛合议之后决定从此以沉默回避此间问题与责难。可是谁又能躲得过,未央终究要长大,而程景行终究要与他人结婚生子携手老去,那女人必须温柔而善良,拥有良好家世和充足教养,知进退懂忍让,最重要够gān净,要gāngān净净清清白白的身子才配得起他这般所谓天之骄子万中选一。

  而林未央,有些东西如墨迹,洗一洗便淡去,有些却如刀雕斧凿,随时光恒久不变,人人都能看到,人人都能来品评一番,指指点点,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她预料之中将淹死在飞扬的唾沫星子里。

  林未央从那堆被翻乱的衣物里抽出一根细绳,大约先前是当做腰带,被她分离开,穿上钥匙系在脖子上,像足七八岁戴红领巾的小学生,放学了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往前跑,胸前的钥匙串一dàng一dàng,叮叮咚咚泉水似的清脆欢快。

  她拎起钥匙在程景行眼前挥动,得意却又故作神秘,“我的梦想。”

  程景行拿了件红色长外套给她,“什么?”

  “小时候人人都有钥匙串挂在胸前,我特别特别羡慕,只想自己也有一串,可是我家哪有多余钥匙?有也不给我。其实不必要,我每天放学去菜市场给凤娇婶子打杂帮忙,没有机会早到家。”未央一边穿衣服一边抱怨,“里里外外都是红色,你把我打扮成灯笼gān什么?元宵节还早。”

  程景行自己也觉得夸张了些,但看着漂亮,“足够喜气,富态,像个小富婆。走吧,带你去游乐场,难得今天有空。”

  未央便牵了他,自然而然。“我以为你做老板最清闲,天天睡到自然醒,没有人敢多嘴。”

  周末,游乐场里人满为患,程景行许久未经历这样热闹簇拥的场面,有些尴尬,却是被未央攥紧了手,牢牢牵着在乌泱泱的人群里穿梭。挨挨挤挤终于窜到摩天轮下,那大家伙转得缓慢,像是生了锈,一步一步踉跄着爬升,走近点仿佛可以听见咯吱咯吱关节之间摩擦的声响。

  程景行当即退缩,甩开未央的手说:“你自己上去,我在下面给你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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