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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终不能幸免_梅子黄时雨【完结+番外】(45)


晚上当值的吴护士长已经巡查过一圈了,这时也正往祝安平这里赶。她在走廊上见了江澄溪,忙问:“祝先生是什么qíng况?”
江澄溪便汇报了一下。吴护士长蹙眉不解:“他最近这段时间身体恢复得很不错,怎么会好端端地感冒发热呢?”
吴护士长沉吟了数秒,道:“澄溪,祝先生今天的qíng况特殊,他又是你负责的病人,你是否可以留下来加个班,今晚严密观察他的病qíng?你是知道的,祝先生的身体还在康复期间,万一引起其他并发症就麻烦了。36号房的huáng老先生,这几日的qíng况也很反复,我怕万一huáng老先生有什么突发状况的话,我两头忙,会对祝先生照看不周。”
平日里,祝安平主要是由吴护士长和江澄溪轮流负责的。这种qíng况下,江澄溪自然知道事qíng缓急,于是忙应了声:“好的。”
吴护士长松了口气:“谢谢你了澄溪。你还没吃饭吧,快去吃点填填肚子。”
江澄溪:“祝先生是我负责的病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打了电话给沈擎,表示自己实在去不了。沈擎宽慰她:“没事,下次有的是机会。你好好照顾病人。还有……自己也要注意身体,别累着了。”
江澄溪说了一个“好”字,又道了谢,这才挂了电话。
医院的食堂早已经关门了,她便走出了医院,准备去外面的小店随便吃点。
夜色已经全然黑了下来,仰望天空,点点星辰,寂寥闪烁。
江澄溪在街上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她抬起了自己的左手,怔怔地瞧着自己的手心……怎么会这样呢?祝安平的唇抵着自己手心的时候,放佛有电流涌过自己的末梢神经,微颤着直抵心脏。那个时候,那种窒息难耐的感觉……是那么的熟悉!
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对别的男人涌起这种感觉呢?
江澄溪回病房的时候,吃了退烧消炎药的祝安平qíng况已经好转很多了。吴护士长对她关照了几句,便又去huáng老先生那里巡房了。
大概是说话声吵到了祝安平,他虚弱地睁了眼,看了看江澄溪,好半晌才低哑地说了一句:“真是麻烦你了,江护士。”
江澄溪微笑:“祝先生,你太客气了,这是我的工作。你好好休息一下吧。”反正加了一个晚上的班,第二天可以调休。
祝安平大约是太虚弱了,后来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整个病房里一直很安静。
祝安平睡觉的时候,眉头微蹙,似有极不开心的事qíng一般。
江澄溪第一次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祝安平。墨一般的浓眉、高挺的鼻子、完美的下颚和脸型。
江澄溪自认为是见到过不少美男的,比如贺培安、何培诚,还有贺培安在洛海那些朋友,或阳光,或帅气,或霸气,或俊美,或阳刚,或健硕,每个人的容貌都不错。
但如果那些人是帅哥的话,这个祝安平绝对是帅哥里头的帅哥。安星曾说:“祝安平这张脸如果去演戏的话,绝对横扫整个娱乐圈,韩流明星都靠边站。”这句话绝对不夸张!
大约是因为实在太英俊了吧,江澄溪从来都不敢直视他的脸、他的眼。
如今这么细看,倒觉得他的眉毛鼻子长得有点像贺培安。
下一秒,江澄溪猛地起身,快步进了洗手间。她静静地站在洗脸盆前,平复心底瞬间涌上的酸涩辛辣。很久后,她瞧着镜头里的自己,默默地道:江澄溪,你不要发疯了!贺培安已经死了。别再看到一个相似的背影就觉得是他,别再一看到高鼻子粗眉毛都觉得是他!每个好看的男人都有这些必备条件,都长得差不多。
贺培安已经不在!这辈子你永远也见不到了!
她怔怔地瞧着镜子里头的那个人,看见她抬手,默默地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她不知道在里头待了多久,出来的时候却见chuáng上的祝安平已经醒了。她忙走上前,轻轻地问:“祝先生,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祝安平古怪地瞧着她,似带了一种未清醒的茫然。江澄溪被他这样紧紧盯着,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她忙垂下眼:“祝先生,我给你量一下体温。”
温度已经下来了,体内多少还有炎症,不可能这么快消下去。
祝安平沙哑地开口:“现在几点了?”
江澄溪抬腕看了看手表:“凌晨三点十分。”
祝安平:“辛苦你了,江护士。我已经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江澄溪:“谢谢祝先生。我没事,再过两个多小时,我也可以下班了。现在还早,你再休息一会儿。”
祝安平摇头:“我已经睡醒了,不想再睡了。”
江澄溪见他了无睡意,便提议道:“祝先生,要不看一下电视?”
祝安平点了点头。
医院的电视本就没多少台,此时更是稀少。按了一圈,只有一个大台在放自闭儿童的纪录片,还尚有些看头。江澄溪侧头想询问祝安平的意见,却见他的目光正定定地落在上头,便轻轻地搁下了遥控器,停在了这个台。
不知不觉中,纪录片结束了。江澄溪看得眼眶湿润,轻叹道:“这些自闭症儿童不容易,他们的爸爸妈妈更不容易。”
祝安平不搭话。好半晌,他忽地轻轻开口:“我曾经认识一个叫GILBERT的孩子,也是一个自闭儿童,不过他的qíng况属于受刺激xing的轻度自闭。”江澄溪不知道怎么搭话,只轻轻“嗯”了一声。
大跌眼镜,祝安平居然跟她讲了关于GILBERT这个孩子的故事。
GILBERT某天与父母一起出去吃饭,回来的路上,他在母亲怀里睡着了。后来他醒了,是被爸爸妈妈的说话声吵醒的。爸爸妈妈在车子里头一直吵一直吵,他们都以为他睡着了,可是他没有。他们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爸爸对妈妈说:“你以为我当年想娶你?要不是你缠着我,我实在不敢得罪你老爸,你以为我会娶你?”
妈妈的声音颤抖,她说:“可你当初说你爱我的。”
爸爸:“那你说,当年换了是你,你除了这句话之外,还敢说什么?”
妈妈好半天才开口,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他闭着眼也感觉到了母亲的伤心:“好,这么多年了,你总算把这句话说出来了。如果我爸他不在了,你终于忍无可忍了,对不对?你说,你到底要她还是要我和孩子?”驾驶座的爸爸不说话。
妈妈又说:“好,那你是要她了。”爸爸还是不搭话。
妈妈“哼哼”地笑了笑:“你以为我爸走了,李哥出了国,我就拿你跟那个狐狸jīng没办法了,是不是?我绝对不让她好过。”
啪的一声,爸爸打了妈妈一个耳光。
祝安平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江澄溪抬头瞧他,只见他侧着脸,面上什么表qíng也没有。他好一会儿才继续:“GILBERT只知道妈妈的泪吧嗒吧嗒地掉在了他的脸上,他脸上湿漉漉的一大片。爸爸妈妈吵得这么凶,他第一次听到看到。他不知道要怎么办……不一会儿,妈妈低头吻了吻他,然后推开车门……”
随即,GILBERT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和一个尖锐的刹车声。驾驶座上的爸爸发出凄厉的大叫声:“不!不!”
GILBERT趴在车窗上,看到了地上长长一条血痕,在车灯的照she下,触目惊心。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母亲。
GILBERT目睹了他母亲的死亡。从此以后,他受了刺激就变得自闭起来……
祝安平没有再说话,屋子清清静静的,仅有电视里头热烈或夸张的广告声在空气里流动,越发将屋子衬托得静寂。
江澄溪无限唏嘘:“那后来呢,这个叫GILBERT的孩子好起来没有?”
祝安平好半晌才轻轻地答:“好了。”
江澄溪如释重负地微笑:“那就好,不然他实在是太可怜了!”
祝安平怔怔地抬眼看着她,黝黑的,眼底深处仿佛有数不清的海底暗礁。江澄溪又察觉到了那种说不出的幽微怪异。可不过数秒,祝安平却已经移开了目光,轻轻侧过脸:“江护士,我觉得有些倦,想再睡一会儿。”
江澄溪知qíng识趣地道:“好,祝先生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按铃叫我。”
直到江澄溪jiāo接班,祝安平一直没有按铃。
隔了一天上班的江澄溪敲门进入祝安平病房的时候,微笑问候:“早上好,祝先生。”祝安平照例是微微颔首,表qíng也一如往常的淡淡然。
一切都一如往常。
不久后,便是一年一度的中秋节,江澄溪所在的这个楼层按惯例在中秋节的前一晚举办了一个中秋活动,所有的医护人员和疗养人员一起过节日。
今年举办的是一个自助餐会,如有人愿意,还可以上台做即兴的表演。
虽然布置得颇为简单,但大家聚在一起欢声笑语不断,特别是老人们,个个乐得笑开了花。
很多老人都有让人惊艳的才艺,3号房间的傅老先生演了一段京剧《马嵬坡》,15号房的周老先生chuī奏了一曲萨克斯,2号房的钱老太太弹奏琵琶。吕老太太和周老太太合作,演唱了《敖包相会》,一搭一唱的,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江澄溪端着碟子,慢悠悠地吃了一份蛋糕,微笑着环顾一圈,没瞧见祝安平。按他那万事不起波澜的xing子,不在是正常的。要是出现的话,倒是让人大跌眼镜了。
这些日子,江澄溪偶尔回忆起祝安平生病的那个夜晚,想起他对她讲述自闭症儿童GILBERT的故事,每每有种不可思议、不真实的感觉。很多时候,她都觉得那晚的一切仅仅是自己做了一个梦而已。梦醒了,一切都消散在了阳光下,不见丝毫踪迹。
耳边传来了安星清清脆脆的播报声:“请大家热烈欢迎我们的美女护士于爱陌小姐上台为大家演唱一首歌曲——《舍不得忘记》。”
这首歌并不有名,江澄溪从未听过。于爱陌的嗓音磁xing沙哑,淡淡忧伤,配上动人的旋律,一丝一缕地缓缓送来:
以为会把你忘记
其实只是忙到没空去想起
一旦周围的环境变安静
想念入侵
都来不及防御
照片静静躺在抽屉
始终为你保留心里的位置
……
嬉闹欢悦的四周一瞬间陷入了黑暗般的窒息,那静静的旋律、寡淡的歌词仿佛是支利箭,嗖地cha入心脏,叫人痛不可抑!
江澄溪搁下了手里的瓷碟,缓缓退出了房间。
就因为这么简简单单的一首歌,简简单单的几句歌词,叫她又想起了贺培安!
每每这么猝不及防!
黑dòngdòng的湖面,只有灯光照she处是灰蒙蒙的一片。原来她一个人,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医院外的湖边。
她软软地跌坐在湖边长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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