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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2青山遮不住_晓渠【完结】(8)

  塞翁失马,刺杀事件之后,四爷对仰恩却是越发地亲近了。他因之前失去亲子,痛犹在心,如今险些失去仰恩的惊慌,确实让他更加珍惜这个善解人意的孩子。四爷觉得仰恩没什么野心,即使有,他也掩藏得很好,他心思细腻,懂得体贴别人,这些都是四爷所见的纨绔子弟里少有的。

  并且这孩子格外聪明,话不用说太明,一点就通,跟他那姐姐真是如出一辙的灵慧狡黠。他现在五十有六,还不算老,可要给“平社”培养接班人,却是要着手了。上天恩赐的这么个标准的人物,在合适的时间走到他面前,这缘分也绝不能错失,况且他身上那些动作表qíng如同浩生再世,眼前的这个仰恩,是他胡孝存晚年最大的希望。

  仰恩把自己的猜测说给崇学听,崇学说:

  “那你以后就防着他点儿。”

  “不防。”仰恩说,“我防他,他就得防我,我势力又不如他大,怎么防得过他,不如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反正他失手一次,得了教训,受了四爷的罚,自不敢轻易再试。他不防我,我才好找他的弱点么!”

  崇学点头,觉得仰恩说的也有道理:

  “凡事还得小心,不能象现在这么随便。”

  仰恩本站在窗口看着郁郁葱葱的花园,忽然想起近日来的影子,便问道:“那日我醒过来,你与谁在走廊里谈话?”

  仰恩知道,他若不问,崇学也许不会主动说,会隐瞒他一阵,可既然他问出口,这人是断不会自己瞎编个说辞来骗自己。这一点,他对崇学很有信心。崇学果然楞了一下,他没想到仰恩当时会听到,而且以他当时的神智不清,昏昏醒醒的状态,竟一直没忘了这碴儿,况且他问出口,自己又怎么好再隐瞒?只好一五一十地说:“尚文,他回北平处理父亲的后事,我收到玉书电报以后,他跟我一起赶回来的。”

  仰恩一冷,尚文在上海,他怎么会在上海?跑到这里做什么?一连串的疑问涌上来,顿时心烦,但静下心又觉得可笑,自身难保的人还老是杞人忧天,替别人烦恼,这不是自找苦吃么?

  又想起崇学的坦白,想起初醒时浑浑噩噩的下午,他转身对上崇学的眼睛:“你倒是诚实!”

  “嗯,这有什么好隐瞒?你问了,自然要坦白。”

  “那你怎么不坦白偷吻我的事?”

  仰恩眼角眉梢带着个俏皮的微笑,故意要问个明白。空气中沉静了一瞬,崇学面不改色地说:“是,我亲了。”

  倒是轮到仰恩无言,他料想不到崇学承认的口气跟吃颗花生豆一样。此刻两人隔着如此相近的距离,这人带着压迫感的身躯紧bī着自己,似乎多年来的暧昧和默认要借着自己的一个玩笑揭竿而起了。

  仰恩并没有费脑筋思考,却又不知道那混沌的一刻,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只觉得仿佛陷入昏迷般,稍微清醒时候,崇学的大手已经紧紧捉住了他的手,两人面对面站着,眼睛都在观察对方的神态。

  崇学的手劲极大,那会儿又似乎给鬼上了身,捉着他的力量大得让人有些难以消受。可仰恩没有阻止,越是阻挡内心的激流,积攒的潜能越是qiáng劲,他那狠狠地抓握,是不是泄露了那身中山装包裹下的jīng壮身躯里正进行的山洪海啸一样的挣扎?

  空气异常gān燥,似乎能看见空气摩擦间产生的火星,呼吸如同火舌一样热起来,每一次喘息,空气就会升温,离燃点渐渐近了。仰恩也想狠狠地握回去,也想让崇学感受到自己的力,自己不顾一切的决心,可在那铁箍一样的掌握下,终于让他意识到“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先前非常不以为然的话,其实还是有些道理。他只好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力气,也不小……你不要,以为……”

  如同导火索燃到了尽头,那一声爆破竟是无声,只觉得身体给无形的力腾空掀开,跌在chuáng上的一瞬,才感到后背压迫的疼。周围都是崇学的气息,一层层,茧般缠绕着自己,他没有立刻吻上来,隔着短得不能再短的距离,看着仰恩的眼,因为太近,都看不太清楚对方此刻的面目神态,只在彼此的瞳仁里,清晰地意识到此刻带着láng狈的yù望。

  仰恩能感到汗正从崇学的鼻尖额头缓慢渗出来,也许衣服下的身体也在忍耐中汗流浃背。仰恩靠了上去,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啄,象那日他偷吻自己那样。

  “我们扯平了。”嘴唇分开,他说。

  崇学似乎跟着他唇撤离的方向前倾了一下,“没这么容易!”那平息了片刻的火焰,再次重重燃烧起来,榨取了空气每一分氧,让人无法喘息,无法思考,让忘我的身体失去了控制的能力。不管我是谁,你是谁,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明日又有什么……这一刻,只有你我,我们的心和身体,都需要结合……

  象是北方夏日午后的雷雨,遮天蔽日的yīn云密布,把白天瞬间变成黑夜,肆nüè的bào风之后,闪电划开漆黑一团……衣装褪尽,赤luǒ的身体纠缠在一起,每一寸肌肤都要留下痕迹,证明这一刻爱过,拥有过……

  惊雷很大声地迟到,象是坦克车从云层滚滚驶过,又象是不停不歇,无休无止的爆破,轰鸣着远去,再由远处轰鸣而来……仰恩感到崇学的身体压上自己的后背,却又不觉得沉重,料想他必是支撑着,他沿着自己肩钾骨处线条从亲吻到啃咬,舌头划过脊椎骨的凹陷,一支大手在胯骨处不轻不重地揉捏,再慢慢接近那处致命……

  雨点大得象冰雹,砸在脸上火辣辣地疼痛,却一排排密集降临,借着bào风的携力,斜斜地打在城市的每一块砖瓦,“劈劈叭叭”一片爆竹样的声音。天地之间给灰色的雨幕连接在一起,很多时候,象是黑沉沉的天空粉碎了,化成大雨坠落人间……

  崇学进入得有些艰难,却又不急躁,仰恩每一次僵直,他便停下来,在他颈后亲吻,在两人连接处亲昵抚慰。仰恩感受着身后的躯体汗如雨下,“叭叭”落在此刻敏感异常的后背,每一点滴都是他为自己付出的等待忍耐,仰恩扭头吻去,臀部向上迎合……

  云层此厚彼薄,雨水于是一阵大一阵小,海cháo一样,波波lànglàng,上来一阵再退去,再涌上来,再退去,风却是渐渐地息了……高cháo短暂却极霸道,关闭了身体的一切感官,两首赤luǒjiāo叉在一起,固定在那无声的刹那,如同一个奇怪的符号……

  来去匆匆的夏日雷雨之后,天空水洗般纯净……我看见了彩虹。仰恩象是梦呓般低声呢喃,很大很大的一道彩虹,跨越了整个人间。

  一走进“船”,仰恩便看见玉书站在梯子底下,叽叽喳喳指挥子渔挂灯笼,一会儿说低了,一会儿偏了,高低上下总不得劲儿,弄得子渔满头大汗,站在梯子上东倒西歪,怎么看怎么危险。

  “我来吧!”他自告奋勇,走上前去,“子渔你下来!”

  玉书却没拦着,倒是走下来的子渔有些不好意思:

  “那怎么好?你娇生惯养,能会弄这个?再说咱家这还是个难伺候的主儿呢!”

  “你都能行,我怎么会不行?”

  仰恩说着一手拎着灯,一手扶着梯,轻巧地爬了上去。“船”的装修有些特色,在屋顶悬挂了一艘乌篷船的模型,这灯笼便是要挂在船头的。梯子很高,仰恩倒不怯,回身跟玉书商量得往哪里挂好,一会儿功夫挑了不偏不倚的位置,挂上去效果正好。

  “啊呀呀!仰恩你真是能文能武,佩服!”子渔笑眯眯地称赞。

  “你当个个象你一样,中看不中用?”玉书横了他一眼,又改正道,“不中看也不中用。”

  “这么说就有欠公道,”仰恩一边接过玉书递过来的毛巾擦手,一边说,“前段时间子渔追踪‘德全药房’的杀人案,巡捕房都跟着他的报道和线索调查,很了不得啊,象是受过专门训练一样。”

  “唉……得了吧!我一个跑社会新闻的小记者,上头一句话,我就得跑断腿,就分到一个好活计,采访四爷吧,要是没有你,恐怕也要泡了汤……”

  仰恩似乎想到什么,跟子渔谈到转行的事。当时的社会名笔,多跑政治新闻,因此出了不少记者出身的政治人物,一时也是风光无限。上海的几家影响大的报馆,仰恩倒是多少都认识,也说得上话,如果子渔有那份心思,他是愿意帮忙的。

  子渔自是求之不得,最少这是个难得的学习机会,喜从天降,高兴得差点要把抱着仰恩不放了,好在他没有被幸运冲昏头脑,仍然记得自己的爱人是多么大的一个醋坛子。

  “你们先聊!我出去买菜,晚上仰恩留下来吃饭,我亲自下厨!”

  子渔眉开眼笑,一路小跑儿出了门。正是下午生意清淡的时候,玉书嘱咐了店员几句,便带着仰恩出了后门。他跟子渔住的地方离店只隔一条弄堂,步行三五分钟便到。

  进了屋,玉书烧水泡茶,一坐下便直问:

  “看你桃腮水目,终于跟丁崇学云雨了吧?”

  一句话问得仰恩立刻满面通红,竟不知如何做答,只用眼光责怪玉书的口无遮拦。

  “你脖子上的吻痕还没散呢!”玉书说着,用手指了指脖根儿的地方,“再说了,两个人你qíng我愿,有什么不好意思?”

  他还算给仰恩面子,没在这问题上逗留,似乎也有些烦躁,显得心不在焉。玉书早就明白,崇学与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对那人多年的期望不过是他站在地平线,仰望着的一个梦想而已。

  好似多年前,自己处心积虑地搓和仰恩与尚文,到最后,这两人兜兜转转又凑在了一起,怕是上天指定的缘分,任外力怎么拆,也散不了吧?玉书解释不了,看不明白的事qíng,通通归到命运上去。

  况且仰恩跟崇学均为qiáng势之人,出身背景,无论凭借什么标准来衡量,都无比般配了,自己还真是不折不扣地做了这么多年的观众而已。可也是观众的角度,他看着这两人不慌不忙地发展,即使现在也不急着确定关系,那份从容,均是来自对彼此的信任,外表的形式,言语的表达,跟内在的决心比起来,都显得渺茫了。

  想到这,他不禁叹了口气。

  “好端端叹什么气?”仰恩坐在对面问。

  “人的命怎么会差这许多?我自认模样不比你差,可你含着银勺子出生,一辈子顺风顺水,我从小给人卖到戏班子,吃了不知多少苦,好不容易熬成角儿,钱是不愁了,可也没见日子好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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