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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风吹过的夏天_晓渠【完结】(7)

  我鼻子里哼了一声:“找你出来还得有理由呀?”

  高珊珊神qíng有些落寞,微微侧着头,好一会儿没说话。她刚做的头发,是那种很时髦的短发,锔了种挺鲜艳的红色。那年头锔头发的人不多,坐在开放式的餐厅里,格外醒目。

  “我爸说千万别嫁同行,尤其还在一个办公室的。彭伟国是我家里先看上的,我对他印象不错,也谈不上喜欢,就觉得他特别有礼貌,懂得在女人面前装绅士那套。跟他没成,是因为他发现我不是处女,挺不高兴的。我跟他认识的时候就二十七了,哪那么多处女给他留着呀?我就跟他说那咱就都好好想一想吧!过了一段时间,他来找我说,他总结了一下,觉得我身上还是招他喜欢的优点比较多,想跟我结婚,然后让我跟他出国。我觉得他拿我就跟他手里的那些项目一样衡量研究,就跟他了断,说,你还是找你的处女去吧!”

  高珊珊说话的时候,也没什么表qíng变化,倒象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就是这样,长夏,我也不想骗你,说什么没出国是对你旧qíng未了。可我有句心里话想跟你说,跟彭伟国分手,我没觉得什么遗憾,错过你,却一直心有不甘,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尤其在我们相处的那几年里,你是真心待我好。是我傻,没珍惜,错过了跟你的机会。我还真没脸,再要求你回到我身边,可你也别那样躲着我,做朋友总成吧?”

  我坐在一边没吭声,我不知道是什么让高珊珊在最后关头如此表白,她虽不做作,却向来骄傲,今天忽然说出这么一番话,太不象她的风格了。说一点也不感动,也不可能。她坦dàngdàng地说出心中感受,想回头的心已经表达得那么清楚,我不知道要怎么拒绝,何况在这样的时刻,我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需要高珊珊留在我的身边,需要她来证明,来否定,需要她帮助我渡过这段荒芜区。于是在她说:“今天这顿我请吧!你这么粗心大意的还能记得我喜欢这里,很难得了。”

  我忽然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没有放开。

  那以后,高珊珊又成了我家的常客,还帮我洗衣服,打扫房间,俨然一副我太太的模样。她的工作关系已经转到电视台,暂时做晚间新闻的编导。她对晓风的态度没有什么变化,有时候去“宁夏”听歌的时候,还会带上些电视台的小姑娘。很快,整个电视台都知道“宁夏”的那个小帅哥,据说当时去宁夏听晓风唱歌都要预定位置,挺夸张的。晓风对高珊珊介绍的女孩子都很礼貌,不拒绝也不接受,可是他看我的眼神,渐渐地冷淡了。其实,我跟高珊珊复合以后,他对我的态度似乎又恢复到多年前他刚到我家那会儿,对我言听计从,敬畏却不亲近。

  有一天,高珊珊跟我说她看见晓风跟一个男人逛乐器行,有说有笑,关系挺好的。我问她那男的长的什么模样,她说,高矮胖瘦跟你差不多,模样没你好,额头上还有道刀疤。我一下想起当时去派出所接晓风的那次,那个流氓也是个刀疤脸。这么一想,心里立刻就有些紧张。晓风心地太好,自从知道他是同xing恋以后,我更加担心他给人欺负。人的心理是非常复杂的东西,我虽然接受了晓风是同xing恋的事实,却并不接受所有的同xing恋,甚至有些憎恨那些人,在我心里曾经有段时间一直隐隐认为,都是他们拐坏了晓风。

  那天晚上,我问晓风那个刀疤脸是谁。他说是以前的同事,也在“宁夏”唱过歌。

  “怎么不唱了?”我问。

  “他跟冯哥不太合的来。”

  “不是什么好人吧?连冯哥都看不上他。”

  冯哥四十多岁,对晓风特别照顾,因此晓风特别敬重他。我这么说,晓风也没再说什么,只低头吃饭。我给他夹了一筷子ròu,他最近瘦得厉害。

  “上次闹到派出所就是因为他吧?”

  晓风的目光透着凄苦:“那是个误会。”

  “是民警误会你们了?”

  他yù言又止,淡淡说了句:“反正就是误会。”

  我也就不再提,不想破坏他吃饭的兴致,只是忽然想起跟高珊珊的约会。说:“明天晚上我跟高珊珊出去吃饭,她的一个朋友也会去,也喜欢唱歌,还会弹钢琴,你去认识认识。”

  晓风微微皱了皱眉头,不太qíng愿地说:“一定得去么?”

  “明天星期三,你又不上班,呆在家里gān什么?”

  这一年多来,我跟高珊珊给晓风介绍的女孩子不下二十个,要是一般人准跟我们急,可他心里再不qíng愿,也一直很配合。让我想起他上初中的时候,拼命学习补课,取悦我跟我妈的qíng景,想来心酸,绕了这么大的一圈,我们之间的关系又回到原点。我虽然有些难过,可又不敢轻易跨越我们之间的距离,我想,也许这样最好,哪怕有一点生疏,隔阂,却是,安全的。那个时候我并不确定晓风喜欢的人是我,可我确实防着他,就象防着一种可以传染的疾病。我甚至天真地以为,晓风也是想痊愈的,才会这么合作地去跟我们去相亲,直到那个晚上的到来,我才清楚,自己施予他的是怎样的一番残忍。

  第8章

  那天晚上,晓风去“宁夏”上班了。高珊珊到我这里来,在我房间里鬼混了一个晚上。完事之后,她急着要走,说是明天一早要去开发区采访。因为晓风的关系,我一般不留她过夜,她有时候自嘲说她就跟外卖一样,做完就走人,还没钱收。我知道她心里的不甘,可我不想让晓风看见她留宿,那简直就是在bī他搬出去。他已经是能躲就躲了,很多时候高珊珊一过来,他就找借口出去。他没什么朋友,我以为他大概找冯哥他们,可有一天我下楼买烟的时候才发现他就坐在对面的小公园的角落里,那天寒流来袭,他揪着衣襟缩成一团,看着穿得跟熊猫一样的小孩子dàng秋千。

  “那女孩可是跟我打听好几次了,对晓风还挺在意。”在门口穿鞋的时候,高珊珊问我,“我以前还不知道她爸爸是做房地产的,‘汉乐府’就是她家开发的,她说要是我们买,可以给我们打个折扣。”

  “得了,你敢说你不是预谋?早算计好,搭了线要折扣的吧?”

  “说什么呢!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她嗔笑着,在我脸上亲了一下,“你多做做晓风的工作啊!”说完拎着皮包跑出去了。

  刚关上门,我无意往地上一瞅,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晓风的皮鞋工工整整地放在鞋架的最下层。cao,刚才没关门,怎么没注意他什么时候回来的?高珊珊那女人叫成那样,他该不会都听见了吧?妈的,点儿背到家了!

  他房间的门紧闭着,可我知道这房子隔音特差,走上前,大声地敲了敲门:“晓风你在里面么?”没动静,“我进去啦!”

  他的门没锁,屋子里黑漆漆一团,靠窗的地方有点亮,隐隐约约有团yīn影,是他。还没走到他身边,脚下踢翻了几个瓶子,“哗啦啦”响亮地破碎声。

  “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缩在窗帘后面的他,身上都一股浓重的酒味,手里还握着个半空的瓶子,我一把夺过来:“有完没完?gān嘛喝这么多?不想活了?”

  他双腿蜷着,双手绕着膝盖,脑袋搭在上面,压根儿没搭理我。我有点心虚,在他身边勉qiáng坐下来。窗台太窄,硌得我屁股疼。

  “今晚怎么没上班?”

  “你们不是安排我去跟陈瑶约会么?”

  他的声音沙哑,象是哭过了,这一说话,一股酒气冒来,看样子还真没少喝。

  “哦,那玩儿得怎么样?”

  他又没声儿了。我觉得他太不对劲了,是不是喝多了,脑子不清楚了?我拉着他的胳膊,qiáng迫他抬起头面对我,可怎知,他一扭头,脸埋进窗帘里,压抑着,哽咽着,却始终没忍住,低低哭起来。我吓了一跳,象给烫了般地缩回手。我虽然不清楚具体什么让他哭得这么伤心,却也猜到跟约会有关,我束手无策,傻子一样站了半天,直到他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哥,你们别bī我了……我……不喜欢女的,真的,我试过,可没办法……别让我去相亲了,别……”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让他痛哭的真实原因,晓风已经学会了掩饰他不为人知的内心,再也不是那个透明得水一样的小男孩了。我只好投降:“得,别哭了,真不喜欢,那,就算了。”

  那以后,我再没迫他见过女孩子。多年后的一个偶然机会,我在晓风的一本书里夹着的纸条上看到:“……所经历过的大痛苦,是耳闻着心中的爱人,在一堵墙壁之后,与别人做爱,而我,只能听着,听着……”

  后来高珊珊又提到买房的事,说现在D市的房市特别好,行家都说两年肯定翻倍。我笑着揶揄她,说你怎么这么热衷买房,等不及嫁我了么?她严肃地说,那又怎样,要是你敢再跟我求婚,我就嫁给你!我惊了一下,不想她这么大胆,讪笑着说,我还欠晓风二十五万没还呢!钱没赚够,什么事也不敢想。她没想到我开公司的人,还欠那么多钱。其实那钱,我刚刚还了晓风,只是,对于娶高珊珊,我还准备好。

  “我倒攒了点钱,帮你首付也行。”高珊珊说。

  “等等吧!”我说,“公司的忙得分不开身想别的。”

  我也不算说谎。我对物流并不太在行,公司请了个专业人士做经理,可外人总是靠不住,没几个月他跳巢,还拉走了几个重要的客户。从那以后我凡事亲历亲为,还在理工的管理学院进修物流管理的硕士课程。可这些如果要较真,还都是借口,我心里很清楚,即使我娶了高珊珊,也是因为人在某个阶段的任务,必须完成而已,绝不是我爱她。可这世界上有爱qíng么?那个时候的我,没看见。

  九九年底,还是郭建明提议我该买房子了,说你现在好歹也是个老板,还租房子住,说出去丢不丢人啊?我说cao,为了公司都鞠躬尽瘁了,家不过就是睡觉的地方,哪儿还不一样?其实,我舍不得那个小窝,我跟晓风在那里住了三年,虽然发生了很多事qíng,可那个小破楼确实寄存了很多美好的记忆,如今那片房子都拆迁了,可每次经过那里的时候,我们都会qíng不自禁地想起那段隐约朦胧的岁月。可我三十了,到了而立之年,业已立,家未安。二千年秋,我最终买了huáng河路的天府家园的一套三居室。我对晓风说,你还是跟我搬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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