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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波兰街+柏林道风云_晓渠【完结+番外】(22)

  “想什么呢,桂叔?”康庆悠闲地给他斟上茶,“我这些天就想来找你,一直没倒出功夫,你也知道,外头现在乱得很,不加倍小心,命就没了。”

  桂叔不晓得这话是说给谁听的,尴尬地咳了两下:“辛胜不是已经死了吗?这招杀jī警猴使得好,短时间内是没人敢造次了吧!”

  “真枪实弹的,我还真不在乎,怕就怕背地里使坏的,”康庆不再兜圈子,直接问道:“当年的事,您也别吊着我的胃口了。”

  桂叔不安地换了个姿势,朝沙发里挪了挪,试探地问:“这些天你也没来,估计也打听得差不多。”

  “别人说的我也不信,还是从桂叔嘴里听到的,我才当真。”

  屋子里安静下来,悄无声息的空气,沉甸甸地压在他们两人的肩膀上,各自脑袋里都在飞快地盘算着。桂叔开始发现康庆不那么简单了,他既然敢这么问出来,必定是在这院子里清了场,当年的事与封悦有关,康庆为了保住封悦,是无论如何不会让这些陈年往事流露出去。

  “阿庆,”桂叔嘴里叼着只高级雪茄,医生已经让他戒烟,他一戒不了,又惜命不敢抽,便成天叼一只过瘾,“事儿我那天可都跟你说了,我知道得也是有限,究竟怎么回事,你还是得去问封雷兄弟。”

  “封雷为什么动手,你总该有数吧?何况,你咬定是他俩兄弟一起gān的,封悦那时候才十六,封雷向来袒护他,怎么可能让他淌这浑水?”

  “封雷自然是不舍得他的宝贝弟弟牵扯进来,可事儿是封悦惹的,”桂叔说话不是不顾一切的人,似乎每说一句,都得考虑考虑,他眉毛轻轻跳了跳,缓慢而清晰地说:“封悦杀了胡家大少爷,当时你大哥在那里帮忙,正给他撞见,封雷才杀了他灭口。这些事我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从那事儿以后,封雷是风升水起,那叫个顺,咱也惹不起他。”

  “波兰街的老人儿,还有谁知道这些?”

  “没了,”桂叔斩钉截铁,“这事机密得很,就是老简那头儿,也是蒙在鼓里的。”

  康庆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说:“那以后如果有人听说,我可都算在桂叔头上了。”康庆点了一支烟,慢慢地吞云吐雾,手指头有节奏地扣着膝盖,“我不希望任何人再提这件事。”

  年轻的脸笼罩在淡烟之后,让人难以捉摸,桂叔只觉得脊背上升起一阵恶寒。

  康庆走出花木扶苏的庭院,阿战跟上去,在门外和他嘀咕了好半天。角落里一个瘦小的身影,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因此浮现出难以掩饰的惊惶。

  车子已经等在门口,康庆钻进最后一辆,阿宽跟着上了车,凑近他耳边说:“货已经进港了。”

  “哦?这么快?”康庆暗想,看来张文卓现在是有的忙了,“买家那头有消息吗?”

  “有,月内就能准备就绪。”

  康庆点了点头,嘱咐他:“gān脆点儿,别拖泥带水。”

  车子行驶在沉厚的夜色之中,象鱼在深海里,无声无息地,朝着茫然无知的猎物,游去。

  封悦病了几天,一度虚弱得只能卧chuáng,封雷有急事必须去美国,本来想带着他,也被医生否决,说最好让他静养个把月的。于是,只好把阿宽留下,替他看着封悦。

  除去辛胜的举动,整个波兰街的人陷入震惊。辛胜有张文卓的暗中支持,才能得以如此嚣张,敢和康庆叫板儿,波兰街的高层,都是心知肚明。如今辛胜的死,是不是代表张文卓就是向康庆示弱呢?没人摸得清楚,而且如今找桂叔商量的人,也都是碰了一鼻子的灰,连桂叔如今都惧怕康庆的势力了。

  当年的事康庆大概也听个七七八八,他又不傻,估计也能琢磨个八九不离十,他便不会再来找封悦,除非他从此不想在波兰街混。而以封雷对他的了解,康庆也是个野心勃勃的人。

  不管怎么说,封雷不怕封悦再和康庆混在一起,走到今天,他俩都应该清楚他们之间的感qíng,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哪怕封悦看不开,康庆也是看得开的。所以,封雷走得还算是放心。

  可是他前脚离开,张文卓的电话,便追到封悦这里,好像是算准了时间。他打的是封悦私人的手机,这部手机不仅能显示出来电的号码,注册信息,还能显示出来电者大概的位置,张文卓就在方圆公里之内。

  “听说二少病了,不知方不方便过去探望。”张文卓态度和蔼温柔,不同于康庆的嘴拙,他说起好话顺当得很,“也有几天没见,很挂念二少。”

  封悦不禁心里暗笑,这人倒爱套近乎,我和你什么时候能到两天不见就挂念的份儿上了。不过既然他这会儿离自己这么近,恐怕是抱了必要见自己的决心。打电话来,是怕阿宽拦着门,不让他进,大哥临走前,铁定是jiāo代过。也许有什么重要的事也说不定,封悦仔细想着,张文卓应该不是个爱闲聊的人。

  于是,他再试探了一句:“老毛病,躺几天就好,不麻烦七哥了。”

  “哦,不麻烦,我也恰好到柏林道来办事,也想和二少商量点和阿庆有关的。”

  封悦料到他会拿康庆说事儿。波兰街的内部消息,他基本是打听不到了,之前还从小发嘴里套点儿什么,可封雷明显嘱咐过,近来小发戒备得很。不管张文卓居心何在,消息就是消息,只要自己心里有数,从谁嘴里听说还不一样?

  “那七哥过来吧!”封悦说,“我在家里。”

  管家在前面带路,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过度熨烫的西装,就象挂在店里木头模特的身上,封雷家的管家,永远都是这么正式。张文卓来过这里很多次,但都是在书房或者会议室谈公事,从来也没有上过楼。

  回旋的楼梯铺着波斯地毯上,踩上去不会发出一丝声音,楼梯上去是个大客厅,连接着一道长长的走廊。尽头是面巨大的拱形落地窗,似乎半个花园的风景,都映衬在那扇大窗上。午后软绵绵的阳光,透过水晶般透明的玻璃,照亮了大半条走廊,封悦的房间就在那片阳光的笼罩里。

  阿宽已经站在门口等待,脸上的表qíng礼貌,却不见得友好。张文卓进了屋,入目是个敞亮的客厅,转过去才是卧室,宽大的chuáng上,终于看见了正在挂水的封悦。

  封悦套了件浅色的衣服,屋子里阳光很好,依旧显得他脸色苍白。他收拾得很gān净,从脸,脖子,到扎着针头的手掌……都透露着新慡的气息,让人想起被晨露清洗过的薄荷娇嫩的叶子。即便此刻病弱,也不带半点病人的颓废和沮丧,jīng神还算不错,见他走进来,抬起头,嘴角轻轻地翘一下,是个淡淡的,几乎捕捉不到的微笑:“七哥来得真快。”

  张文卓头脑里,瞬间感到汹涌的迷惑。

  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空闲下来,封悦那天的微笑,就悄无声息地侵袭而来,让张文卓每每总是措手不及。

  这天晚上,他正在家里穿戴,准备出门,亲信郭培安走到跟前,和他说:“七哥,端叔在门外,问您有没有时间聊聊。”

  “哪个端叔?”张文卓的心思,都在晚上的应酬上,没怎么仔细想,张口就问。

  “桂叔身边儿伺候的。”

  “哦?”张文卓突然来了兴趣,“让他去书房等我。”

  他已经听说康庆最近看桂叔看得紧,自从桂叔心脏病发,什么蹊跷的事儿都出来了,他早就想问个究竟,可惜就是cha不进耳目。端叔必定是怕康庆对他下毒手,才转投自己,想谋条活路,那他就一定有备而来,张文卓想到这儿,不由得jīng神抖擞起来。

  书房里,端叔如坐针毡,张文卓安抚他说:“端叔在我这里不必见外,有什么话,我保证不会流出这个房间。”

  “确实不能散布,”端叔一本正经地,努力掩饰着慌张的qíng绪,“我今天到七哥这里来,就不能再回桂叔那里,七哥若保不了,我横竖都是一死,也不必把积压多年的秘密说出来,反倒惹了康哥不痛快,想得个好死都难了。”

  “你怎知道康庆要处置你?”

  “不是处置我,”端叔好像总算喘过一口气,“他现在是要对知道这件事的人,统统都赶尽杀绝,不留活口,我看就是桂叔,也要自身难保了。”

  “哦?”这话成功地吊起了张文卓的胃口,事实上,他在桂叔身边确实于安cha耳目,也收到风声,那里似乎藏了什么秘密,但是打听不出来,“端叔请放心,今晚我就让人送你出国,保证康庆找不到你。”

  “那样最好,如果将来这消息对七哥有什么作用,我还能给您当个证人!”

  张文卓暗笑端叔是怕自己也把他灭口,赶忙表明自己的作用。但他也没有揭露,安静地等着端叔继续。

  喝了口茶,端叔坐在那儿想了想,捋清了思路,才说起当年的往事:“有快七八年了,那时侯,俞老大在胡家大少爷那里帮忙,桂叔想涉足赌场的生意,一直在和胡家拉关系。有一天,俞老大匆忙过来,和桂叔在书房里偷偷商量,我赶巧在门外,偷听了些。他说封悦杀了胡家大少,赶巧被他撞见,问桂叔该怎么办。桂叔和他怎么说,我听得也不是很清楚,但这事很蹊跷,报纸都到了好多天后才报道,说胡家大少是车祸去世的,过了不久,俞老大就给人杀了。依我看,就是给封雷灭口了,他要护着他弟,就不能留证人。前几天,桂叔犯病住院,可能就把这事和康哥说了,那天以后康哥就不对劲儿,把桂叔这里看得死死的,我是等了好多天,才瞅准今天的机会跑出来的。”

  “封悦为什么要杀胡家的大少爷?他那时候也不过十五六吧?”

  “这……可就不好说了,俞老大在桂叔跟前也没提,胡家社会地位那么高,也没人敢乱传他们的事儿,谁知道呢!”

  “这么说来,康庆已经知道了?”

  “从桂叔病危那天,单独和康哥说完话,好多天了,康哥都没找过桂叔,大概是撒了网下去找消息,估计已经打听得八九不离十。这事儿和封悦有关的,康哥是铁了心要保他。若是给芳姐知道是封悦兄弟杀了俞老大,那就不得了的,那女人狠起来,男人都比不上!康哥防的,就是她!”

  张文卓这一点不能和康庆比,他不是波兰街长大的,对这里很多往事,也只是略知一二而已。但是,他并不着急,既然康庆能摸索出来,他也不会差到哪里,加以时日,仔细琢磨,这事儿瞒不过他。可是,还不待他将这些前因后果联系起来,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康庆简直就是伸手给了他一巴掌,打得他是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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