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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波兰街+柏林道风云_晓渠【完结+番外】(31)

  封悦轻蹙眉尖儿,揣摩心事的模样,让张文卓不禁一阵心动,他似乎能参破这人在烦恼什么,他手伸过桌子,包住握茶的手背。封悦在想事儿,没预料到他这个动作,几乎本能地用力向回抽手,张文卓却不肯退让,紧紧地捉住,身子向前倾,凑到封悦的耳边,小声地说:“我是很想,但你放心,封悦,我绝不qiáng迫你,我会等你自愿那一天。”

  “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想了也是徒增失望。”

  细细抿起的嘴角,冷冷的,就在咫尺不到的方寸距离,张文卓艰难地忍耐着席卷的,想要亲下去的yù望,几乎胃痛:“我没想过取代康庆在你心里的地位,你怎么爱他,我不管;可我如何喜欢你,也与你无关。”

  说完,他松手坐了回去,阳光洒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绿盈盈的碧螺chūn散发的雾气和芬芳,缓慢得如同过往的回忆,在江河转弯处,几近停留的沉淀。

  张文卓第一次在封悦看着他的眼神里,看见了些,象是真实的东西。

  几天以后,康庆里里外外忙起来,想是开始和各方接洽,封悦没有再cha手,他总是觉得这件纠纷里,他们三个的关系过于微妙,而他不想任何人误会彼此的用意,于是适当地选择了回避。然而,事qíng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么简单,本来以为是在收尾善后的时候,不料,滔天巨làng,原来才刚刚来临。

  第十五章

  封悦觉察到不对,已经是差不多月底,他发现康庆名下的一个公司的户头忽然转进来路不明的款项,还不待他来得及询问,就莫名其妙地转走了。他先前是知道这笔生意,康庆并没有介入买卖,只不过扮演着和张文卓类似的角色,但他们这个立场,通常是最难做,搞不好买卖双方都得罪了。按说有款项来往,也是说得过去,可那个数目过于庞大,加上最近康庆对他几乎软禁的保护,封悦隐约觉得,事qíng可能糟糕了?

  “糟糕的不是我们,”康庆气坐在书房里,坦然地看着他说:“是张文卓。”

  因为上回被康庆劫货的原因,张文卓将军火转换国境,并分批贮存在设备jīng良的现代仓库里,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康庆这回就是利用了仓管程序的漏dòng。他从美国找来的专门程序人员,侵入了他的系统,修改了出货模式和数量。张文卓一答应转手,借着各处开始调动的时机,康庆的人网便无声地撒了开去。因为勾结到简叔,康庆调动的金额都在各处负责人的管理范围内,因此没有引起怀疑,也自然没人和张文卓报告。当张文卓意识到不对的时候,超过八成的货物已经落入康庆的掌握,更把他推到绝路的是,康庆转手速度一流,卖的竟然是他本来买家的敌手和对头,毫不留qíng地将他推进火坑。

  “你做得这么绝,他现在不是死路一条?”

  “我从来没说过会放过他,”康庆双目堆积着愤恨,“你当他明目张胆,死不要脸地想把你,我还会给他留后路?这些都是他自找的,如果他离你远一点儿,我也不会赶尽杀绝。”

  封悦想,自己的脸色肯定变得很难看,因为康庆收敛了心中的怒气,目光变得柔软,站起身,走到封悦跟前儿,伸手搂住了他:“欺负过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在康庆温柔话语里,封悦却感到彻骨地冰凉。

  事qíng刚发生,张文卓就消失了,虽然放出多少人手,一点消息都查不出来,不过也难怪,买卖两家都对他下了必杀令,不管张文卓多么恨自己入骨,现在也是疲于奔命,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康庆还是不敢马虎,深入简出,几乎不在任何公开场合露面,对封悦更是“看管”得滴水不漏。

  第一个找上他的,却是封雷。

  “让封悦跟我呆段时间,”他直截了当,似乎在尽量避免和康庆多说,“这是你和张文卓之间的恩怨,别把封悦卷进来,他留在你身边,就会被张文卓误会是你的帮凶,对他很不利。”

  “封悦不会愿意回去。”意外地,康庆没有他硬碰硬,语气还算温和,“要不,你跟他商量商量?我不反对。”

  封雷沉默一会儿,不qíng愿地承认:“他只听你的,你跟他说。”

  “他听我的就好了……”康庆这话说得也无奈,“等我问问吧,不过,就算他不愿意回去,我也会加倍小心照顾他。”

  “加倍小心有个屁用?张文卓现在已经丧心病狂,你当初纵容他和张文卓接近,为你求qíng,又突然下手这么狠,考虑过封悦的立场吗?”

  封雷觉得再说下去也是争吵,索xing挂了电话,闷声闷气地坐在书房里,半天也没动弹。冷静下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又什么资格去教训康庆呢?当年把封悦送出去的时候,不是也给自己找了成堆的借口?在那利益攸关的当口儿,人都是只想着自己。

  封雷闭上眼睛,多年前那一天,他也是如此独自坐在没人找得到的角落,无法控制自己接近疯狂的心跳。所谓过海谈生意不过是谎言,相反,对于封悦来说,每一秒都是地狱的那个下午,他就这般沉默地坐着,等着封悦最终的求救……

  他理解康庆现在的想法,也能预测到他将来必定要经历的自责和愧疚,就象自己这么多年走过来的每一步。有时候他也会去假设,如果没有当年jiāo易的存在,也许自己也不会如此,几乎执拗地,想要宠溺和占有。就连俞小发横冲直撞而来,毫无保留地站在他跟前,也是无心应对,他一生都不会再跟幸福有关。

  俞小发这个名字,掀起一阵莫名的酸楚,眼前突然就是他绑起头发,回头冲着自己坏笑的样子,封雷愣了下,顿时不知所措。这时候书房的门被敲响,进来的是阿宽。

  “我去把二少接回来吧!张文卓总是要有行动的。”

  “他不愿意的事儿,谁能勉qiáng得了?”

  “不会的,”阿宽犹豫说道:“那天在酒店,他看着您离开……二少对您,还是很依赖。”

  “先别自己拿主意,看封悦怎么打算再说!”

  “哦,那好。”

  阿宽没有多说,退出去,轻轻地合上书房的门。自从二少服毒以后,大少象是变了个人,向来他对有关二少生活的任何细枝末节,都绝对要亲自牢牢抓在手里,如今倒是有商有量,好像什么事都不敢象从前那么做主了。可前段时间在酒店遇见,又怎的装出那么冷酷的样子,所有在场的人,都看出二少是有意找他和解,结果他却视而不见。

  阿宽脑海里反复都是封悦站在楼梯上,沉默地,低头看他们离开的样子。

  入夜,康庆在庭院里后盖的会议室里,和几个头目说事儿,大屋里也有个可以开会的地方,但他不喜欢这些人出入自己私宅。他有几天闭门不出,外人以为是在避风头,实则他在亲自守着封悦,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上次那样的绑架事件再出现,不过以张文卓的为人也不屑于重复同样的伎俩吧?康庆在会议里,就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下午封雷在电话里的斥责,言犹在耳。这几天他和封悦之间确实冷淡,谁也没有戳破最后一层掩护的薄纱。

  所有人,包括今晚来的这些亲信,包括与他形影不离的阿昆,心里都觉得康庆是利用了封悦和张文卓之间的暧昧关系。现在的康庆,对“利用”两字异常抵触,潜意识里,他不愿承认自己放纵封悦接近张文卓,是有目的,有打算的。他只是一心想要除掉这个人,当人过于执拗地盯准某个目标的时候,他的所有标准都有弹xing,视野也会因此变得狭窄。盯梢着猎物的野shòu,最容易掉进陷阱,准备出击的康庆,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防御和权衡。

  当张文卓表示愿意jiāo出三成货物的时候,康庆并没有如释重负,相反,他感到更深刻的威胁:为了封悦,宁愿与自己这个他恨之入骨的人合作,张文卓明显是认真了。康庆憎恨他的认真,憎恨他对封悦的,qíng有独钟。

  康庆走回大宅的客厅,落地钟刚好敲了十二下,抬头看见阿战从楼上走下来,和他问晚安。

  “这么晚,你怎还在这儿?”

  通常晚饭以后,这屋子里不怎么留人的,如果人太多,封悦也会躲到楼上的卧室,他不是特别喜欢热闹的人。

  “哦,二少头疼,让我帮他拿止疼药来。”

  “怎么不早和我说?”

  康庆在更衣室换上灰色的睡衣,又觉得不好,再换成天蓝色的,这套封悦最喜欢。他的衣服多是封悦帮忙添置的,而且封悦喜欢把睡衣叠起来,摞在一起,象是商店里还没拆封似的。卧室里,康庆这边的chuáng头小灯点着,封悦侧身躺在chuáng上,不知是醒是睡。他轻手轻脚地上了chuáng,随手关了灯。

  月光无声,落在他们身上。

  空气里起伏的呼吸,匀称得不真实。

  “睡啦?”康庆轻声地问。

  封悦没吭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没呢。”

  康庆翻身,从后面抱住他,手绕过他的腰身,捉着他的手。封悦这几天明显瘦了,胯骨突兀地支出来,吓了康庆一跳。

  “阿战说你头疼,好点没有?”

  “唔,还行。”

  “封悦……”康庆将怀抱收紧了些,胸口炽热的温度,传递到封悦的后背,想是惊动了他,封悦轻微地动了动。“别这样儿,”他语气温柔,甚至带了点儿乞求的味道,“你知道我嘴笨,不会哄,我心里怎么想,你不比谁都清楚?”

  封悦没吭声,黑暗中,他们长久地拥抱……

  第二天,封悦起得晚,下楼的时候,康庆已经出门了,这让他异常不安。

  “去桂叔那里了,”阿战吩咐人给他弄早饭,一边跟他汇报:“说很快就回来,让您别担心。”

  封悦哪里吃得下,拿了杯水,又上楼了。二楼的客厅,可以看见庭院的小径,和车库的进出,他就坐在藤椅上,慢慢地喝水,慢慢地,想着心事……天色yīn沉着,远处滚滚迩来的,是低沉的雷声。封悦说不清自己现在什么状态,在回到波兰街之前,他没有想过等待他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他只是想和康庆在一起。从小到大,只有康庆,能给他坚不可摧的安全感,就象昨夜炽热的拥抱,不管外头风风雨雨,只觉得心安,象严寒里的温室,象盛夏中的绿洲。他并不是真的气康庆利用自己,但这么狠绝的举动,是真的要和张文卓势不两立,封悦夹在中间,确实不好做,毕竟张文卓对他的态度,让他无法象康庆一样翻脸不认人,归根结底,对喜欢自己的人,谁能真的冷眼想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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