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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戒_楚云暮【完结】(5)

  在这里我才知道原来同学之间,真的可以相处如冰,大山里熔炉一般的友qíng并不适用于城市。

  宋瑜开始还qiáng着我一起去“班磋”,打球什么的,碍不住我不愿意,他又是个粗心眼的,渐渐的也不理会我了。我一个人走在文科楼会宿舍的路上,有时也想——这与我想象中的大学生活,太不一样了。

  当然,在有空伤chūn悲秋之前,肚子问题压倒一切成为主要矛盾。父亲一个月寄来的生活费不足以让我在这座城市里三餐温饱。刚开始上课的这段时间,我几乎耗费了所有的时间啃书,我不想承认自己不如人,可比起他们满口的晏小山秦少游柳三变,我不得不承认水平有差。他们吟诗做对的时候,我和三儿不知在哪胡天胡地地混闹。我没有时间没有jīng力也没有门路在一开学就去打工。

  日子难熬的很,馒头配开水成为主餐,加菜时不过是去超市买5联包的快过期的榨菜夹着吃;每天中午一两点过了就餐高峰期,才敢遮遮掩掩地去找大师傅花两块前买一大碗卖不完的煮面,省着只吃一半,剩下的闷饭盒里,傍晚回来看时都已经发地象胖大海一样,咽着冰冷的面条,我总是在想着三儿临走时和我说的一句话——哥,混成个人样回来,我等你。

  可是。三儿,这太难了。

  唯一能让我振奋地就是省了一礼拜能稍微有钱给三儿挂个电话。他家没装电话,我须得挂到李寡妇那才能唤他来接,等候时听着他急促的脚步声,当他拿起电话“喂?”的第一声的时候,我突然潸然泪下。人前我绝不能哭,绝不可哭,可是在三儿面前,我撑不下去了。

  “嘉禾?”他迟疑地问了一声。

  我咬着自己的虎口,闷着不发出一点哭音。

  他仿佛心有灵犀,陪我沉默了许久。

  “嘉禾……”他突然开口,“你知道不?建弟他爹准备给他说亲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立即用轻快的语气回应道:“谁家闺女这么倒霉呀?”

  ……

  末了他终究问了我的qíng况。

  “还不错,同学都挺热qíng……就是读书累了些,所以不常挂电话给你……那啥,我家那边,你帮着照顾下——”

  “知道了。嘉禾哥。”他顿了下,难以启齿似地:“钱够用么?我——”

  “够!”我几乎神经质似地叫,“怎不够呢?都在学校里呆着,又不花钱。”

  我受不了也决不会再用他的钱,他拿命换来的钱,怎么艰苦,我也要一个人熬下去。既然选择了出来,就一定要熬下去。

  挂了电话,我回过神,秦商就站在宿舍门边。

  宿舍里就我一人,宋瑜他们都出去下馆子了。

  想必热火朝天,又一番繁华气象。

  “你怎么没去图书馆?不,我不是赶你去——你平常这时候都——”平常口舌伶俐的秦商仿佛一下子成了结巴,我知道他还在歉疚,可我不需要。

  我没理他,坐到自己chuáng上,抽出一本古汉语研究看起来。他小心翼翼地走到我chuáng边:“汉语言的郭胖子说会考这个,你看是对的。”

  我眼观鼻,鼻观口,继续无视他。

  他似乎无聊地站了一会,才轻声道:“刚才和女朋友打电话呢?”

  我被刺激地立即抬头狠狠剜了他一眼。他怔了一下,忙又低头:“我我不是故意听你说话的,那个,我是看你午饭没吃,特地去帮你从食堂打饭上来——”

  “谢谢了。我受不起。”我站起身,一把推开他手里的两个饭盒,收拾了几本书就望外走。

  “王嘉禾!”他在我身后叫道:“多久了的事了你至于记恨这么久么?!上次那傻B在我面前说那事我不就随口附和两声么?那都是场面话你真不懂啊?刚开始时咱们玩的这么好你全不记得了?!这些天我对你也算低声下气了吧!”

  我停住脚步:“场面话?我真不懂。”我突然转身,指着他鼻子吼:“在我家乡,如果有人在我面前说我兄弟一句半句的不是,我吗的把他肠子都打出来!”

  他愣住。

  我气哼哼地转身,摔门而去,

  他不懂我,正如我不懂他。

  我们宿舍是和体育系住上下楼的,系里很有些“才子佳人”看不惯那些体育特招生,平日里小冲突就不断,直到深秋的那个夜晚,才终至酿成大祸。

  罗远翔那日照旧呼朋引伴千金一醉——由于他的“大方”,在众人间似乎还真地颇有人气。回来时许多人都醉的不轻,响动的确大,几个体育系的男生出来守在三楼的楼梯口,警告他们小点声响。

  chūn卷皮把那也当宿舍了,当场傲慢地说道:“我就不小声怎么着?一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白痴!”

  我那时正在走廊刷牙洗脸,听着这话就冷笑开了,果然体育系不gān了,把他一推:“你妈的说什么屁话!”chūn卷皮喝的高了,踉跄着撞倒后面的班长,差点滚落楼梯。顿时群qíng激愤,双方都同炸开了锅一般。

  “你找死啊,敢在这闹事?!”

  “就闹怎么了?有本事打一场啊!”

  “cao!怕你啊?一群白痴!”

  身边的宋瑜把脸盆一放,yīn沉着脸走过去,我知道这山东汉子绝不会对这事坐视不理,想了一会,咬着牙也跟了过去。

  那厢秦商正配着笑脸周旋,想平息事态。这事要是闹大了,被校领导知道就是大过处分,只是这些血气方刚的男生此时又哪会顾及那么多?

  宋瑜一到就搭着那个推搡秦商的高个子男生的肩膀用力一板:“说话就说话,推什么人——你找揍是吧?”

  这哪是劝驾,分明是让事态更加扩大。

  体育系男生一拳挥过去,正砸在宋瑜的脸颊上,宋瑜bào喝一声,两个人顿时扭打做一团,几个胆小的已经尖叫起来,跑出宿舍,向辅导员求救了。

  秦商徒劳无用地cha在中间,一会拦这个一会拦那个:“你们冷静些,把德育处那些人惹来大家都得完!”

  “滚开!”大个子扬手就是一掌,却被人从后攥住了手腕。

  大个子回头看了我一眼,嗤笑道:“小子,滚远点——”话音未落,我已经把他向后一拽,抬膝狠顶向他的胃,所有人都呆了。我把gān呕不已的他撞向墙壁,卡着他的脖子道:“今个原本是我们兄弟的不对,对不住了,可真要打起来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都冷静些——明儿个我兄弟酒醒了,当然亲自向各位赔罪!”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男生们好歹清醒了一些,想起自己寒窗十载,都熄了斗狠之心,罗远翔筛子似地抖着身子出来,脸上还有好些伤痕。

  “都散了吧,真要等两系的辅导员过来?!”

  “是啊~~走吧。”

  “对,散了吧,闹上去不是玩笑!”

  我松开手,对那个男生道了声歉:“对不住了,刚才那事态不这样服不了人,兄弟你要是愿意,打我一拳出气也行——”

  “算了,韦豪,走吧。”几个体育系的人纷纷拉这他的手臂,仿佛只要一松手他便冲上来真把我打个稀烂。

  他粗重地呼出一口气,把众人推开,转身走了。

  我松了口气。

  现场只剩下我,宋瑜,秦商。宋瑜还是没神经地拍了我肩膀一下:“得,兄弟,咱以前小瞧你了,行啊你!三军崩于前面不改色,擒贼先擒王!”

  “得了你。”我轻打他一拳,“要不是你淌这混水我理这事?”

  宋瑜嘿嘿地笑。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一个人坐在我chuáng边,透着月光我依稀认出这个背影。

  “嘉禾,你刚才真不怕打了那人落你个大过处分?”秦商的声音压的很低,许是怕吵醒寝室里其他的人。

  “我处分了关你屁事。”我翻了一个身,朝里转去。说实话要真被处分了什么的,我估计会疯掉,可那时,我愣是没想这么多。

  人啊,终究是冲动的动物。

  “嘉禾,今我懂你的意思了。”他顿了顿,“你是个讲义气的,我高中时,从没碰过你这样的。以前……是我的错,嘉禾,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再做一次朋友。”

  “洗洗睡吧。”我不耐地摆摆手。

  他居然在我身边躺下来,还好意思把我望里顶了顶:“咱们好好说会话吧。”

  我忍无可忍地坐起来:“你嫌我这chuáng不够挤是吧?”

  他带着一丝笑意,偏着头看我:“那你答应不?”

  我心里不知怎么的停了一瞬:“行了,怕你了。啥都答应,麻烦你回上铺睡去!”

  这可你说的,明中午找你吃饭,别赖啊!

  真矫qíng。我重新躺了下去,撇着嘴想。

  那次的事过后,我和同学之间的关系似乎起了微妙的变化,也开始有人唤我一块吃饭,打球什么的,打球自然乐意奉陪的,毕竟我在这压抑我好动的天xing已经太久了,装成个爱读书的guī孙子自己也嫌累;吃饭却还是算了,也不是怕丢脸什么的,我最害怕看到别人同qíng的眼光。秦商却莫名其妙地离了众人,反倒把饭打上来和我一起在宿舍吃,我本没拒绝,既然说了不计前嫌,我就不会还存着那跟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是我的处世哲学,可他日日如此,而且菜还打的特别多,我心里就有些不对味儿了。那天我抽出《礼记,檀弓下》,扬扬这本书,道:“秦商,这个读过了么?”

  “开玩笑!”他努力把嘴里的菜吞下去,把饭盒望我面前推了下,“我秦大才子能没读过这个?!哎,你快点吃,一会还约了宋瑜呢。”

  我翻开一页书,指指一行字:“那你给念念这个,知道啥意思不?”

  他得意洋洋地看过去:“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

  ‘嗟,来食’——”他怔了一下,脸迅速地胀成猪肝色,啪地一声把调羹扣在饭盒上,好大的声响。我站起身,把自己的餐具收拾好冲洗gān净了。一回头见他还坐在chuáng边生气呢,隐约还有些嘟着嘴的样子,自己也不由地笑了:这个小屁孩,平日里看着圆滑世故左右逢源,却也还毕竟是个孩子。

  “走不走你?”我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他把肩一抖摔了我的手,一句话不说。我耸耸肩:“那我找宋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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