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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戒_楚云暮【完结】(4)

  我看着这个几乎刻进我心里的瘦削的身影,哽着嗓子道:“三儿……”

  他飞快地向外瞄了一眼,把手里的一个团地紧紧的信封递给我,我诧异地正想问,他抢着低声道:“到外面哪都要花钱,何况还是大城市。你爹未必会给你多少,这点钱你先应着急。”

  “你哪来的钱?”

  “你别管。”

  “不说我不拿!”

  “……前些天,镇里有人来收‘苇子鱼’,我——”

  我愣了一下,这鱼算咱这特产,价格也很不错,可在咱村只有真活不下去的光棍汉子才揽这活,那鱼就好水深流急的地儿,那里又多水蛇蚂蝗什么的,下去总得脱成皮。几乎是立刻我掀起了他的裤管——一整腿的血印子,都叫蚂蝗给吸的,腿肿的有一个半大。难怪他这些天象给榨gān了一样,难怪他不让我碰他一下!

  “你这个——”我气地直想骂人,我需要他这样么?没他这些拿命换来的钱我就活不下去了?!我王嘉禾就活活饿死了?!

  司机又催促了一声,他匆忙地帮我放好行李,在我耳边道:“哥……好好读书,混成个人样——我等你。”

  一瞬间,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那钱攥在我手来,针扎似地疼——疼的却是在心里。

  车子终于摇摇晃晃地上路了。这片穷乡僻壤,即便有一条通向外面大好河山的道路,也注定是崎岖而坎坷的。

  我靠在破烂的椅背上,兴许是车子颠簸地太厉害了,我竟然飙出了一滴眼泪。

  三儿……

  以前我还在读中学的时候,教室里最多就二十来个学生,每一个甭管是自愿下乡还是时局所迫的老师都算宝贵,通常是一个人要教六个年级还要身兼数科。可农家孩子通常都不爱读书,只要下课谁在cao场上(如果那个比打谷场还小的平地也叫cao场的话)吆喝一嗓子:“凫水去。”通常没放学人也就跑了gān净,老师只能对着臭烘烘的破旧教室gān瞪眼。

  可站在S大的大门口前,我就在琢磨着,这要是谁在cao场前喊一嗓子,估计还到不了教学楼就得消音了。

  大学真的大,象一个包罗万象的小社会,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我qíng不自禁地因为格格不入而显得有些局促和紧张,特别是我拖着行李来到中文系的新生宿舍楼前的时候,根本有些找不着北。

  一群人围在布告栏前,我拿着通知书挤进去:“那啥……请问中文系新生是住这三楼吗?”

  前面的男生回过头来,过分白净的脸皮在阳光下几乎让我晃花了眼,让我立即想起了三子妈擀出的chūn卷皮。

  “呵……你也是中文系的呀?”那一声呵甭提多有味儿了,启承转合还带变调儿。这地方我虽然陌生,但这一股子不怀好意的敌视我却熟悉。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这一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一身的嚣张气。

  我手里的通知单突然被人从后抽走了,一个声音响起,极其标准的普通话,好听地过分,比村里的广播员声音还好听:“哎~住306是吧?我们一起的呢,巧了!”

  我回过头去,一个很gān净的阳光男孩站在我的面前,冲我微微一笑。

  秦商在上楼的时候主动帮我提了一袋行李,他边走边笑:“你妈估计是第一次让你出远门吧?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呢?要知道被子啊枕套啊都得向学校宿管科买的,你这么大包小包地带来,都是白搭了。”

  啊?我一下子停了脚步,凭什么还得统一向学校买啊?真是平白添出一大笔开销。秦商拍拍我的肩:“怕睡不惯是吧?哎……我也是,换个被子浑身不舒畅。”

  我扯扯嘴角,没有说话。

  进宿舍时,人已经到了三个了,都是昨天就来报道过了的,今天才来的只有我和——那个chūn卷皮。

  chūn卷皮最后一个走了进来,把那个大大的画着一个勾的行李袋子望下铺一丢:“这宿舍条件也忒差了些吧?怎么连个空调都没有呢?还有这桌子。啧啧,要是把电脑搬进来可怎么办呀?”

  全场肃静15秒,只有秦商一个人好脾气地笑着应承道:“对呀,这天气没空调是热了点。”一个理着板寸的大个子男生走过来,冲我一伸手:“你好,我叫宋瑜,台湾那主席去掉中间那字就我了。”

  我一下子笑了出来:“你名字真斯文,我叫王嘉禾。”一说出口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平常说惯了的口音在他们之间,竟然有些说不出的乡土气息。

  哼~~~~chūn卷皮又呻吟了一下,拍拍秦商的肩膀起身:“我去小卖部买点东西,袋子里有乐事的薯片和啤酒什么的,想吃尽管拿啊,都是小意思。”

  等入学手续什么的都办完,爹给的钱jiāo了住宿费买了基本的生活用品后根本没剩多少。我在想,如果不是三儿拿命换来的那些钱,我或许真要饿死了。每到这时候我就出奇的想三儿,每天晚上躺在铁架chuáng上会辗转好久,想我们的似水流年,想我们在山里的日子——我曾经那么迫切地想离开大山,可真地走出来了,竟突然意会到了故土难离。说真的,在这班上,乃至宿舍里,我都是相对被孤立的,和这些城里的孩子站在一起,会真地有一种被隔绝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在物质上我真的和他们有太多不同。唯一玩的比较来的是秦商——他是属于对谁都能称兄道弟的那种型,还有宋瑜,chūn卷皮自然没有到和我公开不和的地步,毕竟我没犯着他,但他看不起我却是连宋瑜都看出来了,他常和我说:“丫那SB整天得意个啥,有钱就了不起呀?全天下人就都他奴才?!看不起谁啊他配?!”

  秦商就在旁接腔:“他这人是傲了些,也难免的。”

  我没有伪君子地给他辩解什么他没有轻视我,但我知道我能做的只有忍。

  新生一入学就是一个月的军训,比较好的是我们学校有人民武装学院,所以不必去军区受训,在学校军训好歹自由了好些。那些运动量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以前我和三儿一块满山撒欢的时候,比这不知累多少了。chūn卷皮估计是被太阳烤化了,一上午要栽个三四次,到后面教官都看不下去了:“罗远翔,你还是坐旁休息吧,一天晕个三五次的,走队列好好的你这么直挺挺地望地上一躺是怎么回事?”众人一阵低笑,把chūn卷皮气地白脸转青。

  下午收队的时候,轮到我们组把沙包枪械扛到人武部去,宋瑜还好,东北大汉一个,5个馒头下肚什么气力都回来了,一路还能和我有说有笑的。走到一半我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道:“秦商,把你那两个沙袋给我。”

  他怔了下,一面擦汗一面道:“我没事,不用。”

  “走路都晃dàng了还没事?”我一手攥着沙袋把它凌空提了过来:“逞啥能呢?”秦商讪笑着:“嘉禾,你真够哥么,一会我请喝汽水啊。”

  我不在意地笑了笑,在我心里,秦商和建弟狗蛋一样,是我的兄弟了,那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可我再一次地错了。

  chūn卷皮在某方面可以说是雷厉风行,军训还没完,他家就真给他送了一台电脑过来,他也成为全系第一个在宿舍有电脑的的人,见谁都是一副光荣骄傲的滋润样。也有不少人晚上下cao后涌到他房间里上网看片什么的,一时间他倒真成了众星捧月,仿佛真地一雪军训时被“一日九训”的耻rǔ。

  我当然也好奇,但那虚热闹我却是绝不去凑的。

  那天我和宋瑜一并去公共浴室洗澡,到了澡堂他把衣服脱完了才一脸尴尬地回头说:“我换洗的内衣忘带了。”我猛翻白眼:“那就把脏的换一面继续穿。”他一八五的大汉居然好意思给我露出含羞带怯的表qíng来,寒地我一哆嗦:“行了行了,我给你回去拿行了不?我的大爷?”

  到走廊的时候,宿舍里的人难得不多,就我们本宿舍的几个人围着电脑,看秦商玩游戏。虽然电脑是chūn卷皮的,可他这方面和秦商差了远的,那小子倒真的是个行家。我正想推门进去,突然听见chūn卷皮压着声音道:“咳。秦商,你觉不觉得我着电脑有点不好使?老卡老卡的?”

  “恩?有点吧,可能是太多用了,不知到载了什么在C盘。”

  “不是吧,我觉得是王嘉禾趁我不在宿舍就偷偷来玩了,他一乡下人,哪知道这个呀,就是他给碰坏了还怕我叫他赔呢!就他那穷酸样他赔的起么他!”

  我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往脑门里冲,要搁以前我一定冲进去把他打的满地找牙,打地他亲爹娘都认不出这畜生!

  秦商还是象往常一样地轻笑:“可能吧。他是这种人,你别和他较真,农村出来的,和咱们聊不到一块。你以后电脑加个密码,那没你同意就没人上的了你的电脑了。”

  奇迹般的我沸腾的热血竟然平复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呢?

  城市里所谓的“兄弟”就是这样么?就是这样么!

  我冷静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们的表qíng想必jīng彩的很,可我没看见——我只是象往常那样走到宋瑜的chuáng前收拾了几件衣服,昂首走出宿舍,甚至连门都没关。

  我孬……三儿,你要是看到现在的我一定会说我孬的。

  可我能怎么样呢?冲进去把他们几个海揍一顿叫他们别狗眼看人低?

  可我能么?!

  明明还是夏天为什么我竟感觉到一丝彻骨的寒意?

  比起罗远翔的嘲讽,秦商的背叛和嘲笑才更叫我齿冷,他居然还能商量怎么来防备我?!这就是他吗的兄弟!

  我紧紧地咬着牙。

  各种各样的qíng绪和念想在我的脑海里jiāo错混杂,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我才反应过来,慢慢地转过身。

  路灯下,秦商正默默地看着我。

  “嘉禾……不是的,我……”

  “有事回头再说吧”我听见自己说,“我还得给宋瑜送衣服去——”

  “嘉禾……”他拉住我的手,我一把挣开,低喝一声:“滚。”

  原来这就是人心,从来都是我想的太简单。

  第二章

  从那一天起,我几乎只和宋瑜走在一起,在我看来,宋瑜人老实,不知比那些坏心眼儿了的人好上多少。宋瑜后来也看出来了,就劝我多和汉本班的同学多往来,毕竟要朝夕相处四年呢。我虚应着,却越发孤僻起来,渐渐地连话也少讲了,总觉得他们会用有色眼光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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