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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茉莉_Ashitaka【CP完结】(17)

  “叮啷!”

  吕知chūn的母亲失手打翻了咖啡杯,滚烫的汁水泼滚向桌布下的半身裙。曾姐不由自主的“呀”了一声。一边静静听着gān着急的杜冬忙站起来替他抽开桌布,一旁的男应侍也眼明手快地上前,搀着曾姐起身,连连两步,倒退出了卡座。

  “来,您让一让。”

  “对不起!”稳了稳摇晃的身形。

  乔奉天拧眉,忙要招手示意她禁声,但是晚了一步。

  吕知chūn下意识地轻轻一偏头,就不由得脊背一僵。

  “九、九chūn……”

  一眼对视罢了,她的脸上就在一瞬间浮满了异样的qíng绪。久别重逢的激动,苦觅无果的自悔自怅,被逃离躲避的一些怨怒,和那个依旧让乔奉天看不太懂的,掩在深处的抱歉与愧疚。

  种种杂糅,让她一直端庄自持的五官,都显得微微紧凑,且微微衰败了。

  乔奉天一时无措,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杜冬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瞪视着乔奉天不知说什么好。

  曾姐的鼻翼正ròu眼可见的翕动且泛红,她用力翻了下眼皮,硬是qiáng叠出三层褶皱,来拦她不受控的眼泪。

  “九chūn,九chūn。”吸了吸鼻子,想伸手去抚,“怎么瘦成这样了,这几年你……”

  “你怎么在这儿?!”

  吕知chūn下意识地闪避开来,着急一喊,声儿都有些劈了。

  “我……”手尴尬地停留在半空,向前也不是,落回也不是。

  “我不跟你回去!”

  吕知chūn激进的反应超出了乔奉天的预想。只是还未等他消化完全此时的状况,吕知chūn已经焦虑地起身抓着衣服,胡乱地推开平桌,企图拔腿脱逃了。

  “你!”乔奉天忙伸手去抓他的胳膊,“去哪儿?!别走!”

  杜冬也反应了过来,两步上前往前一凑,臂一展,结结实实拦上了吕知chūn的去路。

  “哎,先生!桌子不能踩!”

  男应侍掸眼见吕知chūn翻身上了桌子,连忙出声阻止。

  “九chūn!”

  “吕知chūn你!”

  乔奉天伸手拽了个空,看他竹竿似的嶙峋身gān两步向前,跳下了地,突破了三人的团团束囿。

  “奉天!追啊,去追啊!别让他莽莽撞撞的出事儿!”杜冬见吕知chūn撒丫子跑了,忙推了推了乔奉天,“曾姐这儿我照应着!你快去追!”

  “……好、好!”

  见乔奉天也拔腿追去,曾姐像切断了绷着的那根弦,一下子瘫坐在靠椅上。她的嘴角倏而下撇,两道法令纹立显深重,眼泪水就顺着这么道沟沟壑壑,从眼角滚到嘴角。曾姐呜呜哭泣的声音低而喑哑,既惹人皱眉,又引人心痛。

  杜冬挠了挠光瓢,伸手在她微佝的背上上下抚了抚。

  “曾姐……知chūn的事儿,您藏了点儿没说吧?”

  室外湿气酽浓,寒风清凛。

  陆揖铭的鞋跟颇高,郑斯琦就虚扶了一下她窄小的肩膀。距离拿捏得刚好,看着绅士有礼,又不显轻浮逾距。陆揖铭抬头看了他一眼,弯着眼睛给了他一个感激的微笑。

  两人各支着一柄伞。郑斯琦推了推眼镜,与她并排走,心里稍有些不大自在。

  这个姑娘,对他的好感表现的太过明显了。

  他本以为自己年近三十五,又拖家带口,上有老下有小,这么个看着清澹又鲜妍的标致姑娘,又是海外归来,学业事业双有成,再怎么脑子里长水葫芦也看不上他这么个叔吧?

  赶紧吃完饭,走个过场,回去jiāo个差得了。

  “郑先生,您,话其实挺少的对吧?”陆揖铭吃饭的时候,甜甜地笑着问他。

  分人,跟枣儿有说不完的话。跟你可能就不行了。

  郑斯琦挑了下眉,用指关节顶了顶镜腿,咽了嘴里的东西,也温和地笑了笑,“是,不太爱说,我其实,挺闷的。”

  “山锐则不高。我很喜欢郑先生您这样的人,而且,我也喜欢小孩子,也喜欢戴眼镜的人。”

  郑斯琦恨不能就立马把眼镜扔边上的呜呜冒着的小喷泉里。

  其他都是其次。哪怕是枣儿,都不是他一直在踯躅犹豫的因由。

  郑斯琦很害怕在一段婚姻里,找不到爱一个人的感觉。一段关系的构建,悬之又悬,半点根基都没有,还要被囿于其中,动辄得咎,这是一件令人很不舒服的事儿。莫不如自己一个人,自在,坦dàng,也并不孤独。

  当然追其根由,这一定是他自己的原因,郑斯琦想得很明白。只是这么多年了,他也闹不清他自己是为何一潭死寂,不泛涟漪。

  莫不成真是个gay吧。

  像乔——

  乔奉天?

  “吕知chūn你能不能不跑了!”模模糊糊听了这么一句。

  不知哪儿来的模糊身影夹风带雪地从郑斯琦与陆揖铭中间横穿而过。惊得陆揖铭两步一凑,一下挽上了郑斯琦的胳膊。

  吕知chūn?

  郑斯琦偏过头,见风雪遥遥处,有一抹薄藤色。

  第16章

  依乔奉天的耐力,他不大适合长跑。容易气短胸闷,缓不过来劲儿。上回在利大追詹正星的那次,就够呛,面儿看着没事,回去闷闷咳了半宿。

  雪是不长眼的,只管疯下,只管融化。乔奉天只要那么稍稍一张嘴,雪沫子就能见fèngcha针地溜进嘴里,在舌尖融开淡淡辛涩的灰尘味道。嘴唇被chuī的麻微肿,抿一抿,像将将移植上的两片死ròu。

  吕知chūn跑的太快了,快到一丝流连的意图都没有。

  “吕知chūn你能不能不跑了!”

  这么皱着眉心儿空喊了一嗓,乔奉天突然就脱线似的想到,世界上最没用的话里,其中一句就是“别跑”。

  见两人间距渐大,乔奉天隐隐着急。用被漫天风雪扰的心烦意乱,伸手撩了把濡湿的头发,提上口气,拔腿加速。

  “cao你大爷的吕九chūn别让老子逮着你!”

  见吕知chūn蹿上了青衣江路上的人行道,掺进了密密的人群,乔奉天也连忙穿过正嘀嘀鸣笛的助力车流。

  吕知chūn跑的急了,肩膀无意搡过了一个鞋跟颇高的女xing人。乔奉天隔了半近不远的距离,看她摇摇曳曳,雨伞偏斜,正担心她要原地平摔,就见她一把挽住了身旁的男伴,自救成功。

  乔奉天本想远远绕开两人,却无意和男伴打了个对视,讶于对方是郑斯琦。这么巧?这么个念头将一浮现,脚下就一时没留神,“呲溜”在家停业铺面前的大理石阶上,结结实实打了个滑。

  “哎!”碍于挽了个陆揖铭,郑斯琦下意思地伸手想扶他,也来不及。

  乔奉天倒也没众目睽睽摔个四仰八叉那么难看,只是一只脚跟平移前滑,一只膝盖触地后滑,重心猛是向后一扽,手连忙撑抵在胯边,才不至腰背打地。从肩至腰,竟拧成了一弯虹型,掸眼看着,颇有breaking舞者的风采。

  “嘶——”膝盖接触大理石面的磕痛酸胀的乔奉天舌根一跳,“cao……”

  “没事吧?怎么了?”

  从陆揖铭怀里轻轻抽出了手臂,郑斯琦两步上前,弓下了腰。他倒是觉得很奇怪,奇怪怎么总是能碰到这家伙在人群里不要命围追堵截。

  难不成,他主业是理发师,辅业是个放高利贷的?

  “站得起来么?”郑斯琦伸了手。

  可惜乔奉天很不给面子的没接。他满心满眼追随着已经拐过了四岔路口的吕知chūn,暂时抽不出半分的工夫和这个人客气寒暄。

  “没事儿。”

  乔奉天摆摆手,匆忙撑地从台阶上站起来,长裤膝处的那块布料,浸湿了一大团,“没事儿,没事儿。”

  “你——”

  “有事儿不说了,走了!”

  郑斯琦的一句话还没说完,乔奉天就趔趄了两步又跑了起来,徒抛给了他一个单薄迫促的背影。

  “怎么了。”陆揖铭兀自站到郑斯琦的伞下,贴着他的手臂,“那个人您认识,郑先生?”

  “算吧。”郑斯琦面对着乔奉天跑开的方向,摘了落了半融雪花的眼镜,“一个朋友。”

  陆揖铭话里带笑,“那倒是挺奇怪。”

  “恩?”郑斯琦拿指头拭了拭镜片,看了她一眼,“怎么说?”

  “那个人,看起来跟您真的不像一类人呢。”

  “是么?”郑斯琦顿了顿,“可能吧。”

  把眼镜架回鼻梁,发现还是给抹花了。

  乔奉天追上了吕知chūn,不是因为自己脚快,而是沾光于对方路况陌生,三下五除二,瞎拐进了一条居民楼胡同,死的。

  一条命,乔奉天跑出去半拉,此时正手支着水泥墙,低头不住紊乱地粗喘,“你他娘的跑个屁,谁还能,咳咳,谁还能,吃了你么。”紧接着就是一连串沙沙的急咳。

  吕知chūn也累到脱力,手撑着膝盖,虚倚着墙壁,“我,我绝不跟她回家,我不想让她看到我。”

  “哎行了。”

  乔奉天从兜里掏了一包面纸,往他通红的脑门上轻轻一丢,“把你那清水鼻涕,揩gān净,再说话。”

  稍有回缓,乔奉天立马理正了歪斜的衣衫。胡同上是居民楼,密密匝匝支了不少老旧的遮阳棚与空调外挂机,扫不进来。

  还是先前的那个问题,“就因为他们不接受你是个同xing恋。”只是这次是有的放矢,目的明确。

  吕知chūn与他间距五六米,正垂着头,不说话。

  “就因为这么个原因,你从十六岁到十九岁,从来没回过家?”

  乔奉天一直觉得难以置信。黑漆皮灯笼,凭吕知chūn的心xing,辗转流làng三年,如何能捱得过饥寒jiāo迫,进退维谷的时候。如今传销拐卖,打砸偷抢,此类种种不乏,吕知chūn个中又受了多少罪多少苦,他没说过,乔奉天也不知道。

  有究竟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让一个未成年,三年都没有回家的念头。

  “学也不想上么?”

  乔奉天一直说他的初中毕业,现在看来该是高一辍学。算一算,倘若他没离开下塘,现在应该正好在念大一,风华正茂,正朝气蓬勃的年纪。

  提及学校,吕知chūn的表qíng倏而出现了轻微松动,倒不是怀念,而是厌恶。

  “不想,一点都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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