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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茉莉_Ashitaka【CP完结】(6)

  一边立着的乔奉天被詹正星一句“自愿”点着了燎原怒火。

  什么叫自愿?

  是人说的话么?

  自愿你他妈就能给糟蹋成那样还权当屁事儿没有?

  利大怎么了?

  重本出来的也未必不是个渣滓!

  “哎别!”

  没来得及郑斯琦上前阻拦,乔奉天早就把杯子往茶几上猛一撂,上前揪着詹正星的衣领。对着他完好的另一边脸结结实实又给了一拳。揍得詹正星重心侧偏,歪倒匍匐在沙发扶手上。

  乔奉天揉揉手腕,厉声言,“吕知chūn再送利院晚点儿就要命了你知道不?你知道因为谁不?你受一拳加一巴掌,算轻飘飘的我告诉你。”他曲下腰来凑近詹正星耳边,“你是学生,我不想在你学校把你的破事儿抖落出来弄得人尽皆知,但麻烦你以后学会为你的行为负责。天南地广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只要别欺负到我身边人头上,懂么?”

  詹正星脸埋进肘窝里,只点头,不做应答。

  “对不起郑老师。”乔奉天站直舒了口气,看向愣在了一旁的郑斯琦,“给您添麻烦了,事结了,走了。”说着,转身出了办公室。

  郑斯琦快步走到詹正星身旁,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坐直在沙发上。

  “怎么样?手拿下来我看看。”

  郑斯琦看他低垂着脑袋,两手直摆,“没事儿……没事儿……是我错了是我不对,您就别问了……”詹正星表现出排斥抗拒,不愿谈及个中细节。

  郑斯琦思索了片刻,起身拿了手套围巾,再经过詹正星身边,把自己的一张就诊卡塞到他手里,“难受就去医务室看一下,不想去就在我办公室休息一会儿,水想喝就自己倒。事qíng你自己斟酌,不想说我就不多问了。”

  阳光下,乔奉天微褪的发色依然喧嚣耀眼。以致郑斯琦开车追上时,一眼就在马路边沿,看到了乔奉天的挺直脊背,立在一株巨大的法国梧桐下。他在伸手拦的,只是车流往来匆匆,空的士倒没有。

  乔奉天听到背后破风的气流,侧身躲让来车,可引擎声临近,反而不往前走。不由得疑惑转头,看着停在身边的一辆香槟色的沃尔沃。

  郑斯琦摇下车窗,对他笑了一下,“要去利院的话,我送你吧,这个路段不太好打车。”

  还是那副行头,只在脖子上多系了一条灰色围巾,手上多套了双黑色的皮质手套。

  虽有太阳,但气温也在冰点之下,呵气成霜。乔奉天缩了缩脖子,将下巴埋进羽绒服的衣领里,视线转回马路,“您用不着护犊子护成这样儿,我没打算再找詹正星的麻烦,您安心。”

  “不是那个意思,送到我就走。”

  “我说。”乔奉天笑了,“大学老师都像你这么上赶着帮学生擦屁股么?说白了这事儿跟你您关系不大吧?”乔奉天是真疑惑,只是气头刚过,话不大中听。

  “老师的义务罢了,总不能看着不管啊。”郑斯琦不怒不恼,顶了下眼镜儿,听后方有车鸣笛,就伸手替乔奉天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上来吧,有车在催了。”

  乔奉天仅一张混饭吃的职高学历,很低,说的浅白些,没什么文化。虽还到不上自卑自厌的程度,但在和某些类人相处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带上拘谨。

  就譬如郑斯琦这种温文有礼的大学老师。

  郑斯琦的车平缓地驶在青年路上,车里温暖gān燥,前窗当间儿只端放了只琥珀色的空心方盒,里头塞了些甘芳的香枝木料。可后排的椅套却是一水儿桃粉色,印了几个圆脸短腿儿的hello kitty,看着极其刁诡不搭。

  乔奉天猜,这人应该有个喜欢粉色的小闺女。

  “你还在念书吧?”郑斯琦见乔奉天靠着椅背不说话,主动笑着打破僵局,“是在利市念么?”

  乔奉天在口罩底下一口就喷了。

  “上学?你说我?”乔奉天弯起眼睛,把鬓边的碎头发挽到耳后,扭头脸对着他,“你以为我多大?”

  郑斯琦蒙了,向左打了一圈方向盘拐弯,转过头仔细看了乔奉天一眼,看见他的右耳垂上穿着一枚黑色的耳钉,“十……十九二十这样。”这已经是往多了一岁说的。

  “你这么说我还挺高兴的。”乔奉天给郑斯琦比了个拇指,“但我已经二十九了,周岁,还不是虚的。”

  郑斯琦也笑了,一脸不可置信,打趣道,“显小也得有个度吧。”

  “没辙,爹妈生的。”

  一个玩笑似的误会打破了沉默的僵局,让乔奉天也不再觉得拘谨。

  他发现这个人其实是很容易笑起来的。不是那种敷衍客套,而更类似于一种温煦的包容气质。他看上去也并不年轻,三十出五左右的面貌,却带着一种不常有的简洁整饬,哪里看上去都和谐妥帖而不过分,与人间距,微妙的刚好。

  相较而言,自己这个人,放到哪里都是跳脱。面貌也好,xing格也好,薄刃似的锋利而单薄易折。经历的东西促成品xing,乔奉天也常觉得这样不好,可又不知道轻易怎么去改。

  “郑老师。”乔奉天提了提口罩。

  “叫郑斯琦就行。”轻按了下喇叭,“你一喊郑老师,老想着要回答你的课后问题呢。”

  “您在大学里教什么?”

  “现当代文学。中国古代文学也帮人带过几学期的课,但上得不大行,没人老教授上的详尽。”

  乔奉天继续问,“那你们想没想过……你们这样的顶尖的大学,也会培养出社会败类呢?”

  乔奉天看见阳光在郑斯琦的鼻梁一侧投出一道狭长yīn影。

  吕知chūn的病房里,吕知chūn百无聊赖地按着手机,正吊最后一瓶点滴。乔奉天提了一碗打包好的珍珠糯米粥,怀里捧了一束亮huáng色的唐菖蒲。

  “这个?”吕知chūn眨巴了下眼,“这个花儿?”

  “别人送你的。”把花束和粥碗放在桌上,“医生说你暂时只能吃点清淡的,也不能吃多,就先喝碗粥。”

  “谁送的?”吕知chūn继续问。他知道按乔奉天的脾xing,绝不会掏钱弄这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儿,但在利南他也是零丁无依,身边没有会送花来的朋友。

  “那渣渣的班主任。”

  “啊?!”吕知chūn惊了,“你刚去学校找他了?!你、你把他他……”

  “他他他他个屁。”

  乔奉天把粥碗递进吕知chūn冰凉的手心里,往里扔了个塑料勺子,“旁的别管。你只记着,从今往后,你和这个人半毛关系再没有。他不来骚扰你,奉劝你也别再去找他。趁热。”

  吕知chūn瞄了两眼花束,又低头搅了搅粥碗。

  “乔哥……谢谢你。”

  “哎行了!”乔奉天摆手,“客套话少说别恶心人,回去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qiáng。以后看人,长心,带脑子。”

  郑斯琦没进病房,挑了束唐菖蒲让乔奉天带给吕知chūn,没多说就走了。坐在一边看着吕知chūn喝粥,乔奉天心里依然想着郑斯琦的那番话。

  郑斯琦扶正方向盘,看了看乔奉天,笑了笑,“败类不败类,那小概率事件,不能拿个例去以偏概全。再者说,高考的确是能筛出学习能力的高低,可道德思品却不是我们可控。一个人的人格健全与否,很大程度上无碍他入学深造。”

  乔奉天话有所指,郑斯琦自然听得出来。乔奉天追问,“所以,个例也不管么?”

  “不是不管,而是要分qíng况。看个例的影响程度,看个例的扩散范围。这个学生该变成什么样会变成什么样我们不知道,但出了利大,就再和我们无关了。”

  乔奉天突然就不说话了。

  这话条理分明,逻辑无误。把事qíng划分得清楚到让乔奉天不由得认为,他是个jīng致的利己主义者。

  “送我来医院,你其实不是闲得慌也不是心善,纯粹就是不想在学生和旁人嘴里留下一点话柄吧?”乔奉天像开玩笑似的说。

  郑斯琦推了推眼镜,不置可否,“你一定要这么说的话,也可以。”

  这人逻辑周密,智商颇高,讲话做事滴水不漏。

  移开外表不谈,这是乔奉天对郑斯琦最初的印象整合。

  第5章

  再过一周是元旦,傍晚理发的学生扎堆儿往店里钻。染色的姑娘尤多,专挑刁钻的色系染。吕知chūn调休,留杜冬和乔奉天在店里小陀螺似的连轴转。

  乔奉天收拾完地上的一地“五彩”发屑,对着镜子补了层粉底。

  这是乔奉天在职高里养下习惯。最初是因为在职高里学得就是妆发,再后来,是发现这样可以盖住腮角上的那一小块豆沙色的瘢疤,再到最后,纯粹是因为自己乐意。

  男人拿着粉扑的样子太过违和而不伦不类,说乔奉天娘们兮兮都是轻的,更有甚者直接怀疑他是xing别认知障碍。异样的探问与议论乔奉天听多了就习惯了。

  xing别认知障碍纯属放屁,喜欢男人又不代表自己是女人。

  谁说男的不能上粉底?

  别人越不能接受,越嗤之以鼻敬而远之的事儿他反倒越是想做。这股子企图悖德且不可名状的逆反劲儿,很久之前就一直扎根在乔奉天心里。

  “约会啊?”杜冬早都习惯了,捻去密齿梳上的一揪头发,随口侃。

  “那必须。”乔奉天yīn阳怪调地开玩笑,把围巾往下巴上一兜,推开店门,“撤了。”

  “去你大爷的又留我一人关门!”

  何前定的是食为先的二楼包厢,店面落在往前一站的水利局旁边,走路就能到。

  乔奉天没等进了包厢门,就先猛打了一串响亮的喷嚏,冲的鼻尖发红发亮,眼珠湿润。何前过来把门一开,探出个脑袋,“哎哟我的天诶,您这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我当地震了呢。”

  乔奉天对着他脑门给了个脑瓜镚儿。

  何前和乔奉天打小认识,都是郎溪村出来的,又都在利市谋生,好死不死也都是gay圈里的人。唯二不同是,何前就职于一家上市的贸易公司,要混得更体面光鲜些;也没和家里坦白出柜,境况要相对轻松自在些。

  这次是乔奉天做东,谢何前帮他托关系找到了利大附小的招生主任,解决了小五子升小学的麻烦。

  “小五子你准备让他上重点班?!”何前扯了扯线衣的毛领,伸手把桌边剥剩的卤花生壳儿往乔奉天头顶上一丢,“你没听叶主任说进重点班要多jiāo一万的赞助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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