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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茉莉_Ashitaka【CP完结】(8)

  上到官员老板下到平民百姓,乔奉天多少都在他们头上落过剪,从来也没见自己个儿这么心里发虚过。该说是自己喝多了酒,脑袋暂时不怎么灵光,还是说仅仅因为坐着的这个人,乔奉天无力分辨。

  “那就照着这个样子剪吧。”

  不再往外分神,乔奉天转正椅子,低头下剪。

  剪得过程当中没再来新客,店里安静地只能听见剪刀开合的“咔嚓咔嚓”声,和音响里正放着的一首,陈鸿宇哼唱的《理想三旬》。乔奉天并不偏爱民谣,但这首他尤其喜欢。

  就老去吧,孤独别醒来

  你渴望的离开

  只是无处停摆

  就歌唱吧,眼睛眯起来

  而热泪的崩坏

  只是没抵达的存在

  “那个孩子。”

  一曲终了,换歌的间隙,郑斯琦突然开腔,让乔奉天停下了手里的剪刀,“恩?”

  “我学生打了的那个,怎么样了,后来一直忘了问,抱歉。”说的吕知chūn。

  “他啊,头稍微往左侧一点。”乔奉天弓着腰,拿电推剪细心修理着郑斯琦一边的鬓发,“生龙活虎的,没事儿了,您不用搁心里惦记了。”

  本来就跟您没多大关系。

  “那就好。”

  修完了大概轮廓,乔奉天引着郑斯琦去隔间洗头。郑斯琦把高领往下多翻了一道,乔奉天伸手将gān净的毛巾往衣领里掖了掖。郑斯琦往平台上一趟,脖子倒是卡着凹槽正正好好,腿往前冒出去一大截儿。

  乔奉天看他“无处安放”,不知是翘还是落的两只脚,没绷不住笑出了声儿。

  “您多高啊,chuáng都盛不开了。”

  郑斯琦轻轻咳了一嗓,抻了抻压皱的衣摆,“去年体检量的是一米八八,今年感觉缩了点儿。”

  乔奉天在手背上试了下水温,接着乐,”没听说还能往回长的。”

  “岁月催人老,毕竟年纪大了。”郑斯琦合上眼皮,手搭上肚子笑道:“没辙。”说的自己像个如日将暮的白胡子老头儿。

  乔奉天一边淋湿郑斯琦的头发,一边打量他的脸,所幸人闭着俩眼,也不至于显得逾矩无礼。确实长得端正,随便个五官单拎出来都挑不出毛病。尤是双眉jīng致对称,莫名显出一股的匠气。

  当时店里开张装潢是乔奉天着手挑的灯具,没买白炽灯,装的是暖huáng光的挂扣灯。亮度不高,胜在看着舒坦顺眼。此刻暖huáng的灯光笼在郑斯琦的脸上,如同落了一层蜜蜡色的温煦阳光。

  在阳光下合眼小憩。

  “头皮痒么?”

  乔奉天的五指揉进郑斯琦的发里,勾起手背,用指尖的软ròu在他的头皮上轻轻摩挲。郑斯琦的发质粗密,指尖在揉抚的过程中,能感到明显的摩擦。

  “不怎么痒,昨晚才洗的一遍。”捏了捏眉心。

  乔奉天没说话,搓gān净了手上的洗发沫子,手贴到郑斯琦的太阳xué两侧,拇指施力顺势针打着圈儿揉了揉。瞧见郑斯琦鼻梁上落了根碎头发,乔奉天擦了擦手,没多想,伸过去拈掉了。

  郑斯琦一下子睁了眼。

  “怎、怎么了?”没料到能这么直直对视上,弄得乔奉天,手上一滞,连忙眨巴眨巴眼,“洗发水儿蛰眼了?”

  “你是不是感冒了?”

  “啊?”

  “从刚才开始,就看你的脸挺红。”

  问得人一愣。

  “没。”乔奉天反应了几秒,才轻轻笑了一下,“喝酒喝的。不过您别担心,我手稳,给你剪不坏。”

  等剪完了头发,郑斯琦开车到家已经近九点了。

  郑斯琦捧着一沓材料,一路小跑从一层赶到四层,匆匆忙忙拿钥匙开完了两道锁。他站在玄关处一边换鞋一边开口喊:“小枣?枣儿?”

  拍开了客厅的壁灯,安安静静的没人应。

  放下资料,郑斯琦不由得皱起了眉,连着又喊了几嗓,一边步履颇匆匆地往里屋走。

  经过沙发时,低头一瞥,才看见郑彧脑袋底下垫了个大嘴猴儿的公仔,肚子上披了个小羽绒被,咧个嘴巴正会周公。两个小脚伸在被子外头,一只套了袜子,一只光溜溜的。茶几上七七八八摆了一圈儿凌乱的作业本,和一小盒没吃完的兔子蛋糕。

  郑斯琦一路飞到扁桃体的心脏终于跟坐跳楼机似的,又一把掉实在了胃里,稳稳当当。

  伸手温柔触了触郑彧暖烘烘的脸ròu,郑斯琦蹲下来单膝跪在沙发边上,笑着凑在她耳朵边小声开口:“睡感冒啦,小丫头。”

  郑彧压根没喊醒,嘟着嘴巴软糯糯地哼哼了两句。给郑斯琦萌得心肝一颤,支着额头缓了好大一会儿。

  实在舍不得叨扰女儿的甜梦,郑斯琦就没继续喊,低头轻手轻脚地把小人儿从沙发上横抱了起来。看郑彧偏了偏脑袋在自己怀里靠实了,才稳着脚下的步子往小卧房里走。

  郑彧的小名儿是小枣,郑斯仪给随嘴取的。说是因为郑彧出生前是胎儿窘迫,有暂时xing缺氧的症状,生出来一看是猪肝色的皱皱巴巴一小团,怎么瞧怎么丑。郑斯仪就说叫个枣儿,反正看着也像,顺便看长开了能不能瞅着甜点。

  后来两三月一过,脸上huáng胆消了个jīng光,一下子变的粉雕玉琢,比谁都白净漂亮。

  郑彧喜欢粉红色,郑斯琦就把小卧房换了一水粉红。粉墙粉chuáng,粉桌粉灯,要不知道一进门,一准得给晃花了眼。

  刚弓腰要把郑彧的小脑袋往枕头上摆,小丫头的眼睫忽闪向上一翻,一下子睁眼醒了。

  “醒了?”郑斯琦把声音放的低低的。

  郑彧不说话,耷拉着惺忪的眼皮一头扎进郑斯琦的怀里,搂着他用力磨蹭着不抬头。郑斯琦也不急,知道她睡醒后是要这么撒娇一会儿的,就任她用脸把自己胸口磨得生疼。

  “你说你一会儿就回来的……”

  “对不起对不起。”郑斯琦笑着摸着她毛茸茸的后脑勺,“爸爸剪了个头发,就弄晚了。我做错了。”

  郑彧把脸一抬,睁着圆湛水亮的眼睛盯着郑斯琦瞅。

  “短了哎。”

  “当然啦,剪掉了嘛。”温温柔柔地说。

  “好看喔……”

  “诶?”郑斯琦笑着一愣。

  郑彧又把脸往他怀里一埋,嘟囔:“爸爸变得比出门前又好看了……”

  惹得郑斯琦的心肝又是一阵颤。

  第7章

  岁除bī近,乔奉天惯常的心慌,多梦,不好眠。

  梦里的东西,说出来还颇玄妙而文艺。

  梦里多是俯视前行,像在脊背上安了一对羽翅。由上至下,能看清鹿耳山苍翠一片的翘枝雪松,零散混进去的几株红松,高拔于群木之中。

  灰鸟翅尖染墨,掠过摇摆松枝,穿梭其中。乔奉天梦里陡然生出不可名状的焦炙,挣扎着一般追逐而去。逆风而上,躲避障碍,林间闲寂变得亮敞,高亢,惶惶不安的心跳也暂且融进了这一曲飞扬的jiāo响。

  乔奉天无暇再看郎溪,再注目清池,再瞻顾鹿耳峰底矮平零星的土色旧舍。漫长的梦境犹如一次穿山越海的低空滑翔,以一头扎进灰蒙蒙的小团云翳里戛然收束。

  醒过来发现手脚汗湿,每次都是这样。

  直到摸了摸枕头边的手机,看见乔梁发来的短信,才渐渐安定下来,回回神,想到自己是贴着chuáng的,chuáng是贴着地的。

  除夕当天,满街的热闹喜庆,可惜了郑斯琦出门忘记瞅一眼huáng历。牵着郑彧正在联家里给郑寒翁挑着箱舒化奶,给一通电话扰了温qíng脉脉的“父慈女孝”。

  利大的教务系统的出现cao作原因的部分故障,人文学院和电子通信学院的学生期末成绩丢失个jīng光。系主任以“怕学生查不到成绩过不好年”为由,催各班的课任班主任抓紧点时间,赶紧麻溜儿地回来重新誊个分。

  “加班费怎么算,是一天三倍不?”郑斯琦把郑彧团成一团放进购物车里,噼里啪啦回了一串儿给系主任。

  短信回的很快:“脸比正月十五的月亮都大。速度来学校,少废话。”

  郑斯琦理理衣领,颇无奈地扶额。

  “枣儿。”

  “恩?”郑斯琦扎的羊角辫儿高低不均,奇丑无比,但不妨碍郑彧喜欢那朵毛茸茸的头花儿。郑彧把他团在手心里,一边捏,一边仰脸笑,“怎么了爸爸?”

  郑斯琦弓下腰,点了点她粉红的鼻尖:“爸爸学校那边临时有点事儿,先把你送到爷爷家好不好?”

  “不好!”

  “姑姑也在,哥哥也在喔,陪你一起玩儿一不愿意吗?”

  “不不不……”郑彧拨làng鼓似地摇头,还忙腾出一手把郑斯琦一拽,抬屁股要从购物车里站起来抱他:“不好不好,我要跟爸爸一起。”

  “成成成。”把小人儿往怀里一护,“一起一起,咱老实坐回去别动。”

  其实郑斯琦求之不得,就是怕女儿嫌吵嫌闷。

  赶到人文系的办公室里,就一水儿的哀声载道。办事儿利索赶着回家做年饭的,就紧闭着嘴,一脸黑气腾腾地坐在电脑面前噼里啪啦,把一沓卷子翻得哗啦啦直响。嘴闲不着急这一时半会的,就正事儿不gān,捧个茶杯这桌侃到那桌。

  说的就是毛婉菁。

  “哎老郑你可……哎哟我的枣儿哎!”

  毛婉菁一下子咧出一嘴白牙,两步上前蹲下来把郑彧往怀里紧紧一抱,对着郑彧的小脸左右各嘬了一口,亲得她咯咯笑着往后直躲。

  “今儿chuī得什么风把咱小宝贝儿小美女chuī来了,来来来,阿姨再亲亲。”

  一听郑斯琦把闺女领来了,gān活的不gān活的男男女女,都伸头瞧了过来。

  “chuī得西北风。”郑斯琦把手提电脑往台面上一放,笑着托了托眼镜儿,慢悠悠道:“真喜欢就给章弋川也生个,文案写作回头我替你代。”

  章弋川是毛婉菁的的丈夫,俩人刚蜜月回来,正处新婚期。

  “得了吧,我俩赚这几个子儿供房就够受了。”毛婉菁又伸手捏了捏郑彧的脸,“先别让孩子出来跟我俩一块儿活受罪了,等两年再说。”

  毛婉菁是在利南市中购的新房。近年利南土地资源稀缺,房价翻涨,跟燃气表似的季季往上蹦字儿。老一辈从牙fèng里刮出一套首付,一份装修家电,剩下遥遥无期的车房贷,还是得落在小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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