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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众_常叁思【完结】(29)

  所谓的“老迁”,就是深谙拆迁队拖不起和钉子户以命威胁之间的弹xing空间,依此投机取巧的社会人士。

  有些会来事的房主会找街头流氓来充当亲戚,也有人gān了几年拆迁后转做“老迁”,他们专业而jian诈,煽动无知无助的居民来当枪使,利用媒体和舆论,摸索拆迁方能退让的极限,说是坐着数钱也不为过。

  钉子户是拆迁里才有的产物,最开始是悲剧的代名词,但是利益足以驱使一切变质,有时候消费悲剧收获的好处,比正常途径要丰厚且快得多。

  “但一棒子打死所有人就太武断了,”邵博闻眼底划过寂寥,快得无从捕捉。

  有人真的故土难离,也有人失去这个居所,就再也负担不起同城的其他土地,可是这间房子值得与命同在吗?

  没了房子邵博闻觉得自己能活,但他不敢替世界打包票,众生百态,这世上有些平凡人的生活本就已经沉重到了让想象都贫瘠的地步,任何变故都是最后一根稻糙。

  顺着他的指向,邵乐成看见了那个义愤填膺的被拆迁户身上,然而在看来这里所有钉子户都是一个样,势利、没文化、蛮不讲理,他什么都没看出来,只能茫然的说:“啊?”

  邵博闻却推了他一把,同时大步朝那边走去,:“这人在煽动其他人的qíng绪,控制他。”

  邵乐成满头雾水的跌出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在他和邵博闻扎入人群之前,一条污huáng色的弧线划破长空,所到之处爆发出了连绵不断的惨叫,一股恶臭顺风而来,点滴液体似乎溅到了脸上,邵乐成被恶心得两腿一软,反酸瞬间飚至嗓子眼。

  诡异的沉默在现场蔓延,萨特说,对于bào力,他只有一件武器,那就是bào力。

  混乱的殴打和嘶吼中,风bào中心的人们谁也没注意到,光膀子男人也在搏斗,但他移动的轨迹却逐渐向外缘偏去。

  场地中央屎尿成灾,邵乐成觉得睁开眼都是煎熬,他头昏脑涨地蹲在地上,无比想念荣京总部gān净而飘满了香水尾调的办公室。

  接着,他余光里只觉人影一闪,尔康手没能奏效,眼睁睁的看见邵博闻健步如飞的绕过人群,背后一记老黑脚,将之前慷慨激昂做演讲的男人踹得撅着屁股扑到了地上,然后他跪下去将人手臂背折着了压在了背心上,那动作训练有素得如同战斗兵种。

  邵乐成被唬得一愣,恍惚间想起他在军队里留的照片,军装裹身直接帅出十倍,他其实挺适合当兵的,他也喜欢那群战友,他想,所以一切还是怪常远。

  要不是他当年跑去工地找邵博闻,那个坠楼的汉子就不会砸到他,要是不砸他,邵博闻就不用救他,不救他,他的手指就不会断,不断就不用接,不接就不会存在没接好的问题。刚接好那一两年还看不出好歹来,现在却都快弯成畸形了。

  可是救了他也不行,池玫用温言软语当刀子使,专门捅他内疚的心,因为她硕果仅存的宝贝儿子浑身都是血,哪怕都是别人的血也不行,他是她的瓷娃娃,连汗毛都不能断一根。

  在他出神的同时,邵博闻俯下身,说:“告诉这里所有的人,赔偿还有商量的余地,说你愿意跟甲方刚来的人再谈一次。”

  他的语气几乎都算不上威胁,但脸上没什么表qíng,而且手上的力气也开始增加,将男人被反剪起来的双臂一点一点的往上抬。

  “不然,等赔偿款项下来,你大概得用脚来数钱了。”

  ——

  常远仓皇的离开了拆迁现场,迎面而来的林帆跟他打招呼,他连问他来这里gān什么的心力都没有,就脚不沾地的走了,他进入东联工作5年,这是第一次翘班。

  邵乐成的话在他脑子里变成了复读加混响模式,一遍又一遍,回dàng得他脸色白到发青,愤怒和愧疚难解难分。他恨邵博闻侮rǔ过自己,并且不能如他所愿的爱他,但这跟他妈做的事不是一码,在他这里,恨和愧疚不做加减乘除。

  池玫挑拨了邵家微妙的养父子关系,她劝说邵家父母鼓励邵博闻去寻亲,转头又对邵博闻说,他的养父母还是觉得,他应该回到他血脉相连的家庭里去。

  然而十年前S市的寻亲登报,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那是一种广撒网套冤大头的诈骗方式,只是yīn差阳错和邵博闻的资料“门当户对”,当他找到那对“父母”的时候,他们给他的水里放了迷药。接着他在一个传销窝点里醒过来,每天经历洗脑,直到冬季征兵的队伍路过市里,他才像个难民一样回到了桐城。

  常远半截血都是凉的,要是邵博闻运气差那么一点,遇到的是贩卖器官的人贩子,那他现在……大概就只剩一堆器官了。

  他特别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却驱不散心底那种冰冷,池玫只是说了几句话,就让邵家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那她真的想gān点什么的时候,那后果会成什么样?

  提建议的人似乎不用为采纳者的结局承担后果,但是常远心如刀绞的想到:她又将我推远了一点,或许有一天,我和她,得像陌生人一样才能共存。

  他走的时候没带智商,直接冲进了地铁站,飞驰的车窗遇到黑暗的时候,常远就能看到映出来的男人,有双快要哭出来的脸,他抬起手指戳在它的眼睛上,心说:你为什么这么懦弱,为什么……什么都不敢说。

  “先生,终点站到了,你……”大概是他的jīng神很差,工作人员犹豫了一下,补了个微笑:“您该下车了。”

  常远回过神,发现地铁里已经人去座空,他坐过了站,很多很多站,然而返程的车在这一刻呼啸着到来,巧合和善意让他脑子里一空,有种豁然开朗的错觉,他也笑了起来:“额,我坐过了……十几站,谢谢,再见。”

  他临时决定现在立刻回工地,等到下班准时回家,回他父母那个家。

  第23章

  常远白倒腾一趟地铁,回到工地已经过了饭点,他没什么胃口,便直接回了办公室。

  经过总包板房的时候王岳叫住了他,常远站在门口,看他胳膊一动,从桌子的挡板后面推出了一个孩子,眼泪汪汪的,正是邵博闻家那个。

  王岳露出一副吃瘪的表qíng:“来来来,孩子他爸的老同学,这娃你拿去哄吧,哭了半小时了。”

  常远满腹心事,看见虎子更容易想起邵博闻,并不想接这差事,便问道:“谢承和周绎呢?”

  王岳说:“现场去了,泰兴的老李不高兴了,闹呢,你们小郭也去了。”

  常远的眉毛忍不住就想往一起凑:“又怎么了?”

  “邵总这公司蛮有意思,”王岳慢腾腾的仰靠到椅子上,笑呵呵的说:“吸人,哈哈哈,我听说是老李的工人不肯给他gān了,要跳到凌云去。”

  李经理有点抠巴,挣辛苦钱的工人简单直白,有更好的老板自然倒戈,按理说这不太可能,应该只是工人威胁工头尽快发工钱的小手段,不过这是施工单位自己内部的管理矛盾,常远是不管的,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打算遁走,然后他的右边裤兜口被拉住了,他低下头,看见虎子抹着泪,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要跟爸爸的老同学走了。

  常远这会儿特别消极,就想一个人待着,可是邵博闻的儿子眼神湿漉漉的,比他家那条想吃ròu松的哈士奇还无辜,他叹了口气,将手覆在小孩头顶上,将他领进了隔壁。

  他把虎子安置在郭子君的座位上,去门口给拿了瓶小号的矿泉水,帮他拧松了瓶盖,和抽纸盒一起放在了桌上,小孩霜打的茄子一般,对水和面纸都没有兴趣。

  常远也没心思管他,自顾自的回了座位,对着卷尺发起了呆。当断则断、人离了谁都能活,条条jī汤他都懂,狠不下心懂也白瞎。

  作为朋友兼心理医生兼树dòng,许惠来对此却很放松,他满屋子撵着他的狗试图变成一个shòu医的时候,很不靠谱地说:等你谈恋爱的时候,心往对象身上一偏,想硬不起来都难。

  没有人的心是一碗水,你的最爱只能是一个人,他出现了,其他人就得退居其次。

  常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仍然没有恋爱可谈,可心却诡异的平静了下来,那些混乱、委屈、怨恨和无奈寸寸沉淀的过程,让他一度有种石化的错觉。

  “叔叔,我……”

  常远回过神,发现邵博闻的儿子捂着肚子,巴掌大的脸皱成了一团,要是他白一点,就很像个包子了。

  他看起来似乎不太舒服,挂钟哒哒的响着,常远一眼扫过,发现已经一点多了,他离开了椅背,朝对面伏过去,问道:“吃饭了没?”

  虎子点了点头,幼儿园的老师一般都会接着问吃了什么,他已经养成了惯xing,自觉地哭着补充起来:“吃的面条,刚刚的叔叔请我吃的、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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