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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今朝/过期的守候_眉如黛【完结+番外】(19)

  坝上时常坐著钓鱼的人,边钓鱼边打盹。淌过缠满水糙的水闸,再往东流,四十多公里,便能看见海。严维常载著郁林去海边,捡满一袋子的贝壳,再骑回来。

  学校里已经不少人知道他们成了铁哥们了,郁林jiāo友不慎,严维正不留馀力的带坏他。严维放了学就去打游戏机。他喜欢用镇元斋,每局选人都少不了的,连招很顺,CD重击和AB倒地回避,按得啪啪作响,一个硬币塞进去可以玩很久。

  他总是推著郁林说:「你也来一局,来一局。」路边书店偶尔会进些盗版漫画,什麽《功夫旋风儿》、《灌篮高手》,严维见了买,自己先翻一遍,然後让郁林跟著看。

  郁林说:「我回去还有事。」

  严维说:「那你上课时看。」

  他见郁林还是闷著,转头把自己漫画封皮全撕了,再拿课本封皮一本本的黏上去,往郁林桌上一放,「你上课看。」严维喜欢捧著腮帮子,看著郁林笑。他抽屉里的课本,露著光秃秃的扉页。

  头顶的吊扇转得有气无力,吱呀吱呀的叫唤著,搅拌著腾起的粉笔灰,小虎牙露半颗,午饭时间没到,肚子先饿了,於是郁林的口袋里,每天都准备好一条巧克力。

  时间隔得太久,都忘了牌子了。只记得有点苦,有点黏牙fèng,每次都要要偷偷舔上半节课的牙,才能舔乾净。

  也是那一年,严维和郁林学会吵架了。严维口无遮拦,郁林什麽都往心里去,就算再蜜里调油,说什麽都觉得顺耳,小吵还是免不了。

  严维的嘴巴平时骂人臭著,消息又是第一等的灵通。谁惹急了他,他能从你祖上的事开始数落,骂得头头是道,到了郁林跟前,却十分顾qíng面。

  有喜欢听墙角的,总能听见他们两个装成自己一点也不生气的模样,使劲冷嘲热讽。

  一个说:「郁林,你可真有意思。」

  另一个就说:「我没你有意思。」

  「不,你比我有意思。」

  「你真有意思。」

  「你可太有意思。」

  郁林一直没学会吵架那套,偶尔说说狠话,总要憋半天,憋得越久,越是一针见血。

  吵得最厉害的一次,两人把并起来的桌子分开一条fèng。郁林忍了三节课,然後十分恶毒的把《小叮当》的结局告诉了严维:大雄是个自闭症儿童,所有的小叮当的故事其实都是大雄的想像。

  严维呆了几秒,然後说:「妈的,你把我的眼泪bī出来了。」这就算吵架了。再狠的,郁林舍不得。

  严维擦乾净脸後,一直静静地坐著。

  Allan闷不作声地把车开出窄巷,偶然一瞥,意外地发现严维在看他,勉qiáng挤出个笑,把烟拿出来,给自己点著了一根,又递给严维一根。「来一根吧。」看严维没有伸手接,Allan拇指和食指拿著烟,重复了一次递烟的动作。「怎麽了?」严维低声说:「他不让我抽这个。」

  Allan碰了个钉子,更觉没趣,把烟重新塞回盒里。

  严维有些恍惚,也没心思搭理他。

  飙完车,再这样慢慢的开,能让人累得筋疲力尽。人总是这样,有时恨不得走快一些,有时又恨不得走慢一些,被别人的手推著,拉扯著,一路过来,想伸懒腰的时候被迫蜷起手脚,热的时候流不出汗,种种不如意,还没抱怨够,突然白了头。

  Allan百无聊赖地打著方向盘,问他:「要我送你吗?」严维说:「找个车站就行。」

  Allan耸了耸肩,开始慢慢加速。

  路过车站,道路有些拥堵,没法停车,严维拉开门就跳了下去。Allan吓了一跳,看见副驾驶座的车门在空中摇摆,一边急著关门,一边喊著严维的名字。

  严维走到对面的车牌下面,只是挥了挥手。Allan朝他喊著:「严维,要不我把名片给你吧!」严维像没听见。

  Allan的车速放的过慢,後面抗议的喇叭声响个不停,不得已加快了车速,被後面的车辆赶著向前开去。人总是这样,会牢记缺陷的分离,而忘了主宾尽欢的饯别。

  Allan看著严维的身影越来越小,不死心的又叫了一声:「严维!」严维已经上了公共汽车,他问司机:「到soie吗?」听见司机应了一声,就找了个座位。

  两辆车背道而驰,终究是渐渐开远了。

  郁林把他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一遍。这样无星无月的晚上,花卉树木全部隐没在楼房的yīn影里。他的呼吸声急促沉重,衣服汗湿,足足找了大半个晚上,才麻木地调转车头。

  soie停车场里空无一人,郁林关了车灯,从口袋里掏出药瓶,倒了两片,塞进口里。等到胸口的闷痛缓下来,才下了车,回到办公室。

  他趴在桌上睡了没多久,就听见开门的声音,一下子惊醒过来。严维拔下门上的钥匙,静静地看著他,郁林愣了下,伸手打开台灯的开关,等灯亮了,严维还站在那里。

  「你去哪了?」郁林一下子站了起来。

  「去玩。」严维用脚轻轻地把挡门的椅子踢到一边。

  郁林的手正微颤著,直到握成拳头,才不那麽抖了。

  台灯照不亮的地方,传来严维细细的呼吸声:「我在停车场看见你的车在,就上来看看。」他第一次进郁林的办公室,藉著微弱的灯光,逛了一圈。「说点别的吧。郁林,你刚才睡著了吗?我就没睡过几个好觉,」郁林没说话,严维就天南地北地聊:「你说怪不怪,老做梦。」他用手指轻轻扣了扣书柜的玻璃。「特别是你坐火车回去的那个月,我老梦见我没出车祸……还梦见过你在厨房里熬粥,我在旁边剥蒜,跟真的似的。」「你们刚才……」郁林的声音低低的,从牙fèng里挤出来。

  严维突然开了大灯,房间里亮如白昼。郁林的眼睛在那一瞬什麽也看不清,紧接著,他发现了严维脖子上的青紫。

  严维低声笑了:「木头,你知道吗,以前,我做梦都想你有一天身败名裂一落千丈。」郁林眼睛里都是忘记掩饰的焦躁和愤怒,像两簇火苗,却不是为了严维的话。

  严维看著书柜玻璃上的影子,笑著说:「我做梦都想你身无分文流落街头,那个时候我的爱才值钱。你进监狱我给你送饭,你没钱我赚钱,你病了我伺候你吃药。我总想著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了,我和别人不一样。」严维这几句话说得既古怪又惨烈,他说得掏心掏肺坦dàng赤luǒ,燃烧一切不屑於掩饰。严维小声说:「你别怕,我只有以前才喜欢这麽想。我知道过去了。」他把衣领竖起来,想遮住脖子上的痕迹。

  郁林突然伸出手,硬按著他的後脑,bī他低下头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严维脖子上传来一阵剧痛,原来留著痕迹的地方被郁林狠狠咬著,几乎要把ròu给撕下来。

  严维挣了一下,手却在按上郁林肩膀的时候收回了力气。郁林的头发不停地轻擦著严维的耳朵和脸,严维的头发却被郁林狠狠揪在手里。严维不舍得推,於是流了血。

  他在这一刻,终於听见郁林的心脏紧挨著他的,两颗心怦怦地一起跳动。

  等郁林松了口,他们就只离了指头宽的距离,鼻息都喷在脸上,甚至能看清楚眼睫的轻颤,猜到嘴唇的温度。

  郁林微侧著脸,像在找著一个最佳的角度,却迟迟没有落下来。严维受到蛊惑似的,想闭上眼睛。眼睑快合拢的时候,两个人都清醒过来。

  严维後退了半步,伸手在脖子上抹了一把,见真出血了,才不著边际的敷衍了一句:「我想起以前的事就难受。」郁林他眉间的皱纹很深,总拧著。

  严维把手放回衣袋,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郁林说:「我也难受。」严维笑了一会,才问:「我们真回不去了?」

  他见郁林沉默,摔上门的时候就用了些力气。

  门都关好了,空旷的走廊上还能听见些许的回音。严维在门外吼:「王八蛋,我再等几年就真不等了!」崔东撑著下巴,打了个哈欠。「吃饭吧,我用微波炉热过。」他把塑胶便当盒又往那边挪了挪。

  严惜半坐在病chuáng上,脸色苍白。他摇了下头,可崔东还是把便当打开了。

  严惜接过筷子,看著冒著热气的饭菜发呆,过了会,又摇了摇头,「崔东,我真的不想吃。」「也好,我放在这,想吃了再吃。」崔东说著,替严惜把被子拉到胸口,「都等一晚上了,睡一会吧。」崔东出了加护病房,刚合上门,就看到一个小护士从前面的办公室里探出个脑袋,「崔医生,二十三号chuáng低烧。」崔东应了一声,小跑过去。

  严惜一个人被留在天将破晓前的夜晚。他躺在chuáng上,企图用清醒来抵制梦境的侵袭。不怀好意的噩梦令人颤栗,它能把记忆牵引到最不愿意回忆的往事上。

  他瑟瑟发抖,直到在寒冷如铁的chuáng上醒过来。

  郁林提著热粥进了医院的时候,崔东刚好开完药剂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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