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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今朝/过期的守候_眉如黛【完结+番外】(20)

  崔东一眼就看见他,却没有走过去,而是远远站著,声音带著笑意:「郁林,回来了?」郁林把眼睛移向崔东的方向。

  崔东笑著问:「严惜等你一晚,你去哪了?」

  郁林过了很久,才说:「有事。」

  崔东看著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我现在才明白你那时候的意思。」郁林模糊的应了一声。「哪时候?」

  「你忘了……」崔东的声音有些怪,像是没有jīng神。「问过你到底喜欢谁,你说,如果只图自己的痛快……可耻。」郁林也记起来了,他是说过。

  崔东笑著问:「和严惜在一起,不痛快?」

  郁林微垂了眼睛,「我会好好照顾他。」

  崔东冷笑起来:「你在耽误他,你在害他。」

  走廊上偶尔有几个病人,见了他们剑拔弩张的架式,都躲得远远的。

  崔东指著郁林,「他像个疯子一样地依赖你!见不到你就像失了魂,他每天都等著你带饭,拿勺子来喂他!」崔东几乎是在吼了:「他现在就像个废物,没了你就活不下去的废物!」「我会陪著他。」

  「郁林,你不爱他。」崔东说。

  「没有的事。」

  「你不爱他。」崔东重复著,语气肯定。

  「崔东……」郁林把头仰起来,看著天花板,喘了会气,才尽量和缓地说:「你知道的,如果严惜没有把我硬拉去国外,没有劝我请看护。我当初会gān出什麽事。」崔东不可能忘了,那是一千多天的煎熬,护士不止一次的发现,只要她们一离开,郁林的手就搁在严维的脖子上。他等不到和他一起活,就想著跟他一块死。

  「严惜救了我们,我不单是感激他。」

  「你爱他吗?」崔东终於往他这边走了几步,揪著郁林的衣领,「你看著我的眼睛说!」郁林闭上眼睛,听见崔东几乎在求他了:「你看看严惜都成什麽样了。放过严惜吧,放过你自己。」郁林睁开眼睛,一点点掰开崔东的手指,「如果我真放了,他会怎麽样?」郁林看著突然噤声的崔东,笑了笑,把他的手从自己领口拽下来,「我怎麽做都是错的。只有错下去。」「混帐话!」崔东气得破口大骂。

  「郁林。」

  听到女人的声音,两个人都转过头。护士长站在他们身後,不知道听了多久。

  「你这样,三个人都受罪。你有没有想过严维……」郁林下意识地否认:「严维?我当然想过。他有钱,还会有更多。」受人尊敬,上流社会,出入名车,用熏著香水的名片。那是另一个世界,他往前面走,他在後面看,知道严维要去的地方比这里好,郁林就挥挥手。

  护士长叹了口气:「这不是为严维好。」

  崔东咬著牙:「他该想想怎样为严惜好。」

  郁林连续做了几次深呼吸,显得异常烦躁不安。许多混乱的念头埋了太久,一旦在泥里发了芽,就能结出一张铺天盖地的网。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那道疤,腹腔里永远空了一块位置。严维的一部分器官是他给的,他们在一起了,他跟他在一起了,这是唯一不会被察觉的束缚。

  严维甩不掉的,时时刻刻,一辈子,一块活,一起死,烂在一个坟墓。知道他每顿吃了什麽,睡了没有,去了哪里,他都看著。

  只要不告诉他,他就发现不了。即使隔了再远,即使忘了郁林这个名字。

  如果不是这样想,早就熬不下去了。

  护士长看著崔东和郁林,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郁林,我们这科室的,总喜欢给别人讲金圣叹的事。听说过吗?那人心灰意冷,刑场上,想早点死,就和前面的死囚换了位置,谁知道刀一落,皇上的赦令就到了。

  「郁林,」护士长叹著气,「你这小子,别急著判自己的死刑。」严惜没什麽胃口,打了几天营养针,很快瘦了一圈。

  他坐著发呆,没戴助听器,郁林劝他吃饭,也不知道到底听见了没有。郁林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吃点东西,才有力气。」严惜过了很久,才张开嘴,吃了小半盒。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郁林扶著他躺好,才离开病房。他急著回soie开一个决策会议,但走到公司门口,才发现忘带了一份文件,只好匆匆折返。

  病房里的两个人大概都没想过郁林会在那个时候回来。严惜的哭声隐隐约约的:「崔东我受不了。」他总是梦见自己忙著洗乾净一辆汽车,激烈的水流迸she出水管,它们qiáng壮而有力,很快就从严惜的手中挣脱起来,在水泥地上毫无章法地乱扭,把周围的一切都搅得泥泞不堪。

  严惜哭得很厉害,声音都哑了:「我九年没睡过一次好觉。他已经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这报应也该够了!」他哽咽著,胡乱抹著脸,「崔东我怕。我只要郁林,其他的都不要了。」崔东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没事的,没别人知道。」严惜似乎抓到了一些希望,颤声说:「我那时候不懂事,我没想那麽多,一听说我爸还有个儿子,就一时糊涂。我不是真想撞死他。」崔东说:「他现在不是好好的,没事,别哭了。」郁林站在门外,只觉得周围死一般的寂静,一时间凉到骨髓,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往後退了一步,正撞在不锈钢的医用推车上。

  推车匡当一声翻了,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崔东出来查看的时候,看见郁林摔坐在地上,满地的绷带和纱布,四周全是酒jīng和碘酒刺鼻的气味。

  郁林看看崔东,想挤出个笑,却浑身冰冷。「原来,当初是这麽一回事。」严惜在里面听见声音,从chuáng上坐起来。「崔东,外面是谁?」崔东脸色也不好看,堵住路口,连声劝他:「郁林,你别急,我们好好谈。」郁林扶著墙站起来,後退了几步,「别拦著,不然我怕会忍不住。」他们争执的这一会,严惜也跟了出来。他瘦得厉害,呆站在门口,见郁林要走,哽咽起来:「郁林你别走。」他微微发著抖,上前去拽郁林。「郁林……」

  郁林又後退了几步,记忆突然鲜活了过来,它们一刻不停地溯流而上。恍惚间记起那天天气很热,耳边一片嘈嘈的蝉鸣。

  严维说:「木头我渴。」

  郁林装作听不见。「说句好听的。」

  严维嘀咕起来:「什麽好话没说过啊。」

  他凑到郁林耳边,轻轻地说了什麽,郁林眼睛里一时全是笑意。

  郁林说:「你等我一会。」就跑到小店买了根冰棒。那时满地铜钱大小的光斑,金灿灿的。

  那冰棒没多久就开始融化,rǔ白色的糖浆滴滴答答地淌了一手,郁林举著冰棒穿过树荫,空气里甜丝丝的。

  乐到极悲也只是一瞬。

  等他回去,路口已经站满了人,光线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他挤进最里面,把严维抱起来,发著抖,小心翼翼地搂著。

  送到医院,才明白过来要哭,眼泪一下子淌了满脸。

  说好的幸福,一眨眼,说毁就毁了。

  严惜拽著郁林的袖子,晃了几下,「郁林你骂我!我知道错了!」他脸色苍白,「我不想分开。」郁林的眼眶跟著红了,他用力挣脱严惜,飞快地下了楼。上了车,却不知道往哪里开,最开始是条直行的大路,大路紧接著十字路口,岔道之後又是岔道。

  他坐在车里,手一直在抖,一边开著车,一边把抖得最厉害的右手伸到嘴边,几乎从拇指上咬下一块ròu。

  油门已经踩到底了,他还在试图加速。

  车窗留了一个拳头的fèng隙,挡风玻璃在狂风中簌簌发抖。後视镜里映著一张苍白的脸,彷佛预知到有根弦快断了,郁林空出只手,去摸口袋的药瓶。

  手抖得厉害,半天才掏出来。他用大拇指一点点拧开瓶盖,倒了倒,里面空了,不甘心,又倒了两下,发现真的空了。

  听见药瓶掉在地上的声音,郁林大脑中一片空白。空白中一个人的名字轰然炸响,鼻腔里都是这两个字辛辣的味道。

  他彷佛身处泥沼之中,周遭都是漆黑浓稠的液体,只有一点光,在黑暗里隐隐约约的透进来。一道闪电将黑暗用力一掀,里面藏满了温暖而柔软的东西。

  严维,他心里默默念著。眼睛里渐渐有了水光,盛不住,嘴角上扬著,眼泪却往下掉。

  他听见严维的声音:「我梦见你在厨房里熬粥,我在旁边剥蒜,跟真的似的。我们真回不去了?」前面拐弯处突然窜出一辆汽车,喇叭声异常刺耳,郁林吃了一惊,甚至分不清那一瞬他踩的到底是刹车还是油门。安全气囊弹出来,把他挤在座位上,额角被玻璃碎片划破,不停的流血。

  如果九年前,没有那场车祸,他和严维现在……会是什麽样子?

  第十章

  记得那一年,格外的冷。刚到秋天,就有人早早地套上了毛衣毛裤。

  严维平时是挺有jīng神的一个人,过了腊月,头发就开始睡得乱七八糟,翘一块扁一块。他也不是不喜欢乾乾净净,只是天一冷就赖chuáng,就浑身都懒。懒和形象是天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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