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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今朝/过期的守候_眉如黛【完结+番外】(7)

  郁林醒来後,更衣洗漱,在厨房里倒了杯鲜奶,和煎蛋一起搁在碟上。

  富贵在他脚下,啪嗒啪嗒地舔著食盆里的牛奶。

  人和动物的区别,在於他们往往不做自己最想做的事qíng。知道怎麽样让别人快活,却偏偏要弄得别人不快活。

  那只老猫抬头斜睥了一眼,慢吞吞的踱出去,严维光著脚站在厨房口,见了猫,不轻不重地踹了它一脚,咒著:「忘恩负义的家伙。」郁林回头看了他一眼,把早餐递给他。严维不接,粗著脖子说:「我想吃豆浆小笼包。」郁林的手没有收回去,静静看著他,严维和他僵持了一会,还是狠狠端了,走到沙发前用力一坐,用手抓著面包片咬了几口,皱著眉头哼哼:「什麽怪味,医院里还能点餐呢。」郁林淡淡的接了一句:「医生说的,豆浆没鲜奶好。别整天yīn阳怪气的。」严维哈哈哈大笑起来,他用手不停的搓自己的鼻子,像是要搓下一层皮。严维觉得自己像枚酸杏,遇上郁林这榨汁机,只得把酸酸苦苦的胆汁滴答了一地。「我还yīn阳怪气,我yīn阳怪气……」他重复了好几次,把右腿翘到左腿上,不住晃著。肚子里的火气乱窜著,没处发,有些难受,想找句狠话说说,却觉得五脏六腑都是软的,软成滩泥。「我向来就这个德xing,你爱看不看。」郁林的眼皮半垂著,指指他吃剩的东西。见严维没反应,把餐具都收拾好,迳自去了书房。

  严维站了好一会才跟过来,书柜玻璃上映著他浅浅的倒影,像一个小偷,眼睛里赤luǒluǒ地露出怯意和不自在。

  郁林刚侧过身,严维又立刻装得jīng神抖擞,「这是电脑吧,变这麽薄了。现在什麽系统的,给我看看,有游戏吗?」郁林把那副只有五十度左右的金丝框眼镜取下来,放在一旁,捏著有些酸疼的鼻梁,存了个档,示意他自己去琢磨。

  严维俯著身子,挪动著滑鼠,叫著:「怎麽滑鼠屁股後面没线,有意思。」他几乎压在郁林身上,没碰到,却似乎有热度,有重量,沉甸甸地磕著心脏,艰难而酸胀的鼓动。

  郁林看著严维脑後的两个发旋,伸手去摸,还没碰到,手就缩了回去。

  「那我坐你椅子了?」

  郁林应了一声,在旁边站著看了一会严维玩踩地雷,然後坐在一旁的布艺沙发上看起报纸。

  严维的话挺多,近乎罗嗦:「那时候一周才那麽一次电脑课,玩金山打字游戏。」郁林搭著话:「我记得,超级玛莉什麽的。」

  严维猛地回头盯著他,「现在还玩那个吗?」

  郁林愣了下。「有更好的,後来出的。」

  严维一脸没意思的表qíng,「我真以为能红一辈子的。」说完了那句,软在椅背上,微闭著眼睛,整个人无jīng打采。

  郁林把眼前挡著视线的那张报纸,对半折了一下,看著他沉默了会,问了句:「红一辈子,你信吗?」郁林的眼睛黑得发亮,想事qíng的时候,瞳色深得能把人吸进去。严维猛地抬头一瞅,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双好眼睛。

  郁林说的是问句,一辈子的事qíng,严维摸不准,他竟然也摸不准。

  第二天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qíng。郁林出门的时候在鞋柜上留了点钱,放在外卖单旁边。本意是想那家伙饿了叫点吃的,可他门一关,严维揣上钱,蹬著拖鞋就跑了出去。

  严维喜欢折腾,他们那里长大的孩子,都跟野狗似的。开车走三十多里路随地一扔,第二天又能摸回来。家家户户养小孩都是放养。天亮放到巷口,三五个聚一堆,抽陀螺跳格子,天黑了留口饭,弄不丢的。不像现在,一个个都是祖宗。

  严维踢踏著拖鞋,从别墅区中穿过去,坐著高尔夫球观光车下山。循著路牌找到车站,找个面善的随手一拍,「哥们,附近有游戏间什麽的吗,要搭几号车?」等车来了,看著众人一个个都排队上车,严维啧啧了几声,学著样老老实实的排队。投钱的箱子标了价格,他少数了几枚硬币塞了进去,也没人管他。

  严维占了便宜,脸上都泛著红光,高高兴兴地找个空位置坐了。前後左右,都把彩色的小铁盒子挂在脖子上,像挂著速效救心丸。

  周围有只穿了几块布的女人,有穿著褐色薄褂子白汗衫的老人,也有手脚不老实的。严维拿逛动物园看动物的心思去打量所有人,嘴角噙著笑。

  他去的那个游戏间就建在超市里,看见有人拿钱换游戏币,他就有样学样。游戏间里还有游戏机,在角落摆成一排,只坐著寥寥几个人。

  人多的地方,都是一色的外接摇杆,有玩赛车的,有玩死亡鬼屋的,端著枪咚咚地she击,僵尸不断从地铁车厢里窜出来。靠後面的有三台跳舞机,一台打鼓机,鼓棒大多都敲折了。

  他在旁边看了会,抽了根凳子在推币机前坐下。以前没几家游戏间愿意摆这个,只要一不留神,就有人使劲踹,一脚能踹下来一大堆钱。

  严维眼睛盯著玻璃罩,膝盖上搁了两大盒铁币,左右手都攥著一枚,同时从两个投币口投钱,用的是巧劲,投了五、六次,下面就哗哗地吐了十几枚出来。

  他这样耗了两小时,背後偶尔有人停下来看著他玩。

  过去不怎麽懂,这一刻却真他妈的觉得人生像台推币机,生下来,就开始了被推的一生。离深渊最近的硬币落下去,又有新的硬币掉下来。一大堆硬币慢慢向前,总有几个走的特别快些,匆匆结束短暂的一生,也有几个卡在角落里,和大部队脱节。

  虽然同一排的硬币略有先後,但总体还算一个整体,这就是所谓的同世代人。

  虽然能把自己混进身前的群体里,只是想不通,这一代和那一代,除了快慢,又能有多大的不同;还是像旋转木马一样,如果没有骑著一匹,等时光动起来,你跑得再快,也总是差著那麽几步?

  严维伸了个腰,站起来,後面的人也就散了。

  对面有玩she击的,严维晃过去,看别人玩了会,也学著往机器里投了几枚硬币,把沉甸甸的模拟枪抽出来,she击,上膛,又she击,上膛。子弹没了,抖一下,弹匣又满了。

  等过足了瘾,严维才坐著公车原路返回,到了地方,没等到观光车,只看见路旁停了一排单车,他围著转了转,发现有几辆用的是卡後轮的老式锁,就装成系鞋带的样子,蹲下去,拿砖头砸开了一辆,骑著就往半山腰跑。

  进了疗养院,就是个大下坡,两道的银杏树又高又直的,叶子簌簌的落下来。

  严维出了一身汗,骑得正开心,看著下坡就撒开双手双脚,闭著眼睛冲了下去,风声呼呼的扑著耳朵。

  前面的车喇叭声响的很不是时候,严维睁开眼睛骂了一句娘,用力往旁边拐了一下,弧度不够,幸好有人从旁边用力拽了他一把,两个人坐倒在地上,车擦著鞋子过去了。仔细看,是郁林。

  那个人手心全是汗,手跟铁箍一样的箍著他,微微发著抖。

  他箍得太紧,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

  严维被车灯亮晃晃的照著,才知道人死前未必会往事历历在目地重播一遍,像他,就头脑空空白白,什麽也来不及想,只是觉得满心的苦。

  这样东奔西走的一辈子,被风chuī到哪里就是哪里,劲鼓得再足,也是场竹篮打水,越是折腾,越是瞎忙。胸口梗著口气,恨不能哇哇地哭出来。

  严维被郁林箍在怀里,好半天,气才慢慢缓过来,安安静静的拿自个儿的额头抵著郁林的肩窝。

  郁林满身的汗,好一会,才去推严维,严维倒赖上了,软著不动。

  郁林有点发火,「你这一天都去哪了。起来说话!」严维被推得脑袋後仰,差点晕眩,撑著地爬起来,郁林跟著他起来,铁灰色的西装上脏了,糙叶子细细碎碎的沾在上面。郁林身上那种乾净的味道,刚才那一搂,就从鼻子里灌进去,呛得眼睛酸疼。「我去了外边,游戏间。好多新鲜东西,没见过。」「你多大了!」郁林几乎是吼了出来。都有些歇斯底里了,他过去从不这样失态。直到有行人路过,他才回过神,拽著严维的手腕,半拖半扯地往回走。

  严维迁就著他,嘴角还蕴著一抹笑,皮著脸,只是偶尔说:「你弄疼我了。」郁林进了屋,倒渐渐安静下来,两人对看著,只听见郁林的喘气声。

  看见他那抹笑,郁林呆了呆,这才松了手,整整自己的衣服。

  严维穿著鞋进屋,在茶几上找到纸巾,笑嘻嘻的看著他。「呐,瞧你一头的汗,擦擦。」郁林的面色越发yīn沉,好半天才说:「用不著。」严维看著他,笑了笑:「你舍不得我。」

  听见郁林冷哼,他的嘴角反倒翘得更高。

  「记不记得那次车祸?」他说著,斜眼瞅郁林的神色,那人目光灼灼的瞪著他,似乎也有些後怕。

  严维一边笑著,一边摸了摸自己短短的发茬。记忆都有些模糊了,人还是无法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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