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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近江国by孔恰【完结+番外】(144)


屈方宁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就此打消,却无分毫喜悦之qíng,只觉眼角阵阵酸涩,掩饰般将脸埋在他怀里。
御剑察觉赤luǒ的胸口传来一阵cháo热之意,心qíng也似乎好了一些,半带嘲讽半是取笑地问:“你那孔雀毛的信,怎么不写了?”
屈方宁手足一僵,不敢稍动。听见御剑意味难明地笑了一声,将他往自己一按,胯下硬物顶得他大腿发烫:“上次一进门也是直接脱衣服,我在你心里是什么?你又把自己当什么?”高挺的鼻梁触碰到了他刚刚开始复苏的耳边,声音也低哑下来:“我四个月没碰你了,当然会有反应。怎么,抱着你硬不起来,你就开心了?一脸心不甘qíng不愿的,真当老子喜欢qiángjian你?”说着,示威般在他下体一顶。屈方宁连忙把腿并拢,有些畏惧地抬起头来。御剑将他的腿牢牢禁锢住,道了声“别动”,继而附耳轻轻道:“今天放过你。等你好了,多的是gān你的日子。”
屈方宁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逃开。
御剑将他搭在自己腰身上的手环紧,在他左颈下的刺青上摩挲几下:“过几天回家,先想办法治好你的手。再请高手匠人来,把这个给你去掉。好不好?”
屈方宁沉默良久,轻轻点了点头。
御剑在他深埋的脸颊边碰了碰:“小哑巴,明天见。”
屈方宁合上眼皮。许久许久,腿上的灼热褪去,头顶响起了沉稳的呼吸声。只有抱着他的手还是紧紧的,没有半点松开的迹象。
相拥一夜,屈方宁身体已经暖热如昔。半夜时分以背相对,立即被qiáng行扳了回去。东方未明时御剑醒了一次,见他乖乖睡在自己臂弯里,浅浅的吐息就在自己颈边,心qíng甚为愉悦。眯眼看时,屈方宁衣衫松褪,一边衣角直卷到胸口,嘴边落着一绺乌黑的头发。御剑随手将他脸上头发拨到脑后,露出一张毫无防备的脸来。他下体又有些硬了,本想挽起他的腿cha上一次,向他熟睡的脸孔凝视片刻,竟然打消了这份绮念。不知怎地,仍将他一条腿揽了上来,摸了摸他冰冷的屁股,抱在手里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大约就是个打盹的时间,只觉屈方宁在怀中挣了挣,鼻中轻轻嗯了一声,有些睡不醒地睁开眼来。待认清自己所在之地,先是呆了一呆,旋即手忙脚乱地放下衣衫,提了一把松垮垮的裤子。他心中暗笑,也懒得睁眼。察觉他先将腿小心翼翼地收回,再从自己身下一点点抽出手臂,动作极其小心,似乎生怕惊动了他。当下故意将身体重量沉下,让他抽之不动,忙了半天。他的手还揽在屈方宁的肩头,此时便觉他身子一缩,悄悄钻了出去。接着貂被掀起一角,chuáng面微微摇动,屈方宁蹑手蹑脚从他脚边跨了过去,下chuáng拾起衣物,开始穿着。只听耳边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徽章铜扣的细微碰撞,军靴皮革的塌陷轻响,最后是面具细绳的结系之声。地下乌糟糟的熊皮帽等也被一一拾起,打成一个大包袱,沉甸甸兜了起来。
屈方宁是他手下低阶军官,清晨点卯cao练,起得远比他为早。二人从前qíng好之时,这样的声音也不知听了多少次。他从号鼓声响起,就在自己身边撒娇胡闹,缠来缠去地吵得两个人都睡不着,chuáng褥、被子,都给他闹得掀到一旁。最后多半屁股上要吃一巴掌,这才老实下chuáng去了。倘若他走到帐门又折回来,必然是使了点坏,不是将他一只靴子藏起,就是把他两个裤管打个死结。至于在他枕边塞袜子之类,被往死里cao了两次,遂再也不敢了。此时乍闻故音,旧日qíng形历历在目,竟有恍如隔世之感。只听他脚步轻轻,向帐门口走了过去,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莫名的念头:“宁宁这一次会不会回来?”
心念动处,门口脚步一顿,似乎迟疑了一下,才一步步折了回来。接着chuáng边一沉,气息靠拢,冰冷的军服上衣似乎扫到了他头顶,就此再无动作。
他意识还在半梦半醒之间,隐约知道屈方宁在看着自己。其时朦腾恍惚,不知其意。许久,只觉他的手缓缓探过来,指尖带着些颤抖,轻轻碰了碰他的眉毛。旋即跟被烫伤一般急忙缩了回去,脚步匆忙,一路逃也似的离开了主帐,在门口似乎还绊了一下。
他一时还没回过神来,只想:“这孩子小动作真多。”待意识清醒过来,回味屈方宁怪异行径中隐藏的旖旎之意,竟是滋味无穷。这一下心中如饮美酒,竟是止不住的笑意。就连拔营行军、奔赴苏颂王宫之际,也是魂不守舍,满心都是屈方宁qíng不自禁、落荒而逃的可爱模样。遥遥望见他与追风喂食嬉闹,心qíng更是好到天边,欺负他的话都酝酿好了,只待伺机而用:“你早上偷偷摸老子,老子今晚上可要摸回来!”相比之下,毕罗王阿斯尔亲自洒道相迎,王后、皇子盛装犒军,似乎都算不得甚么了。
阿斯尔年纪只四十余,一双笑眼,望之可亲。见了千叶诸将,颔首微笑,亲手赐酒,话语却不多,颇有谦默之风。彩衣女奴捧来的金酒原本只有七杯,柳狐替他引见了必王子,遂又添了一杯。必王子激动万分,脸颊涨得通红。目光在庞大的王室宗亲群中搜寻一阵,不见乌兰朵公主倩影,不由一阵失落。随即又想到:“她知道我今天要向她父王提亲,心中害羞,因此躲了起来。”也不顾旁人侧目,嘿嘿痴笑了起来。
赐酒一毕,柳狐将出征战果流水般奉上,镇场之物,正是大叔般与禾媚楚楚两个人头。阿斯尔大喜离座,抚人头赞叹不绝;柳狐款步上前,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阿斯尔满脸惊叹之色,看了一眼千叶大军方向,又向柳狐问了一句。柳狐一笑抬首,向鬼军离火部指点了一下。阿斯尔喜道:“愿请一见。”一列白冠使者鱼贯而出,为首使者来到屈方宁面前,恭恭敬敬做个请的手势。
屈方宁躬身回礼,随使者出列,来到阿斯尔王座前,跪拜行礼。阿斯尔连称不必,又好奇道:“屈勇士可否摘下面具,让寡人得见真容?”
屈方宁微一躬身,将青木面具揭了开来。阿斯尔身后顿时一阵惊呼,似乎没想到这位深入地底七天七夜,怒斩扎伊大王、王后头颅的英雄,竟还是一位少年。
只听“啊”的一声,一名少女从王后身后抢上几步,面纱未挽,花容憔悴,怔怔望着屈方宁的脸,哽咽道:“你……你怎地瘦了这么多?”
众目睽睽之下,人人认得那正是乌兰朵公主。见她对这位千叶勇士关怀非常,都不禁暗自惊疑。
阿斯尔上上下下端详屈方宁,一双笑眼笑意更深:“勇士!你凭借一己之英勇,向寡人献上乌赫尔般与妖后之首。此般不世之功,鄙国前所未有。多谢你!你将你最宏伟的功勋献给了我,我也要拿一样可堪匹敌之物赠送给你。”
他迎着十万人的目光含笑而立,在八月的金光之下,向屈方宁一字一句地开口:“我把我最心爱的女儿乌兰朵,许配给你。”
这句话散播开来,四周一阵死样静默,连chūn日营一gān好事之徒都不知该不该欢呼,只呆呆伸长了头颈,望着场中傻眼。独有柳狐不讶反笑,拍手祝贺道:“恭喜,恭喜!”两军数万人之间,便只剩下他手掌一下下拍击的沉闷声响。人人听了,都觉刺耳之极。
鬼军之中忽然跳出一人,正是侍卫长巫木旗。只听他的破锣嗓子高叫了一声:“不行!”指向屈方宁,急道:“小锡尔他……早就有心上人了,大王你不能见他年轻漂亮,就随随便便拆人姻缘。大王,你的女儿很美,又是金枝玉叶,配神仙也可以配得了。只是小锡尔他心有所属,你qiáng行要他做女婿,使他从此郁郁寡欢,终日以泪洗面,对你的爱女也没什么好……总而言之,这是万万不行的。”
千叶众兵见他举止唐突,说的理由又狗屁不通,生恐他冒犯天颜,暗自替他捏了一把汗。只觉阿斯尔眼角一挑,竟是微微笑了起来:“久闻巫侍卫长xingqíng耿直,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你所说之事,寡人早已听闻了。”向乌兰朵方向一点头,只见她身后一名绿衫少女抱着一盆淡粉色的牡丹款款出列,看着屈方宁俏皮一笑:“小军官,你身子可大好了?怎么也不见捎封信来?咱们今年chūn天替你挑的花儿,现在都谢了三茬啦!”
屈方宁抬眼望去,深深行了一礼:“阿帕姑娘,你好。”
阿帕掩嘴一笑,利落道:“有什么好的?你不来,牡丹花儿就开不好。有个人的心嘛,就更好不了。”向乌兰朵公主着意瞥了一眼,嘴角全是笑意。
在场之人多数不识得这少女,见她与屈方宁口吻亲密,显然已是旧识,心下均自猜疑。柳狐客客气气地向众人介绍一番,笑眯眯道:“公主当日如何识得这位千叶勇士,你与大家说一说罢!”阿帕应了声“是”,越众而出,将公主夜入乌古斯集市,如何遭人突袭围攻,屈方宁如何奋勇杀出,将敌人立毙箭下。她话语流利清脆,三言两语便将前因后果说得清清楚楚,听来令人好感顿生。柳狐不时捋须赞叹,听罢跌足笑道:“难怪,难怪!原来公主自此之后,便对这位拔刀相助的勇士芳心暗许了。”阿帕噗嗤一笑,举一物道:“是一方心许呢,还是两人有意,我们做侍女的不敢胡说。只是从去年帕衣节大会起,书信、传话、小物件就没断过。这个颅骨,就是他亲手赠予我们公主的。小军官,我可没说错罢?”
众人见信物凿凿,早已信了七八分。投向屈方宁的目光,也已满是艳羡之色。
屈方宁迟疑一下,答道:“是。只是……”
只是二字刚刚出口,阿斯尔已朗声笑道:“屈勇士与我女儿分属两国,相距千里,只因一花一事之微,竟生出如此奇缘。柳狐将军,这个有甚么说法没有?”柳狐笑吟吟道:“大王明鉴,这就是南人常说的‘千里姻缘一线牵’了。”阿斯尔拊掌大笑道:“妙之极矣!”毕罗一众宗亲也恍然大悟,相视点头微笑,显然对大王择婿之由,已经全然信服。
必王子早已急得满头是汗,听阿帕口述qíng由,句句合qíng合理;眼见赐婚之事将成定局,qíng急之下慌不择言,指屈方宁叫道:“这姓屈的从前是……家的奴隶,身份卑贱,连跟公主做马夫也不配!他一见公主容貌,立刻……yín念大起,从此大献殷勤,那有甚么稀奇?他苦苦钻营,又送些个不值钱的破烂东西,无非为了攀上高枝、飞huáng腾达。却怀着甚么好心思了?只有……只有我,对公主才是一片真心。”
阿帕心中本就看他不起,听他说得龌龊,轻轻哼了一声:“当日公主戴着好几层面纱,屈队长连她的脸都没见到,更不知晓她的身份。想娶我们公主的人千千万,可是在寒冬的集市里,相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女的,只有他一个人。”说到后来,语气已有几分骄傲。显然公主慧眼识中此人,她一介侍女也与有荣焉。
郭兀良心中连叫不好,焦急中只想:“怎么天哥还不出言拒绝?”偷眼看御剑时,只见他周身气息极为yīn沉,目光却空散遥远,心神不知到了何处。
他不知御剑心中,正不甚分明地想着另一些事:“原来宁宁早就识得她了。乌古斯集市,那是甚么时候的事?是了,是他从繁朔回来之后,与我大闹一场,不欢而散那次。那天夜里他在我怀里哭得不成模样,决非是惦记着甚么集市、少女。直到去年帕衣节大会,乌兰朵来到千叶,他们才开始……来往。听那侍女言下之意,是她们主动向宁宁吐露身份,不是他见了长得漂亮的女孩子,就……把持不住。宁宁从今年开chūn起,便与她们再无联系。”恍惚之间,隐隐觉得自己弄错了一件极为要紧之事。只是这件事太过可怕,以他一生运筹帷幄之能,一时竟不敢深思。
郭兀良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开口,替王子求qíng:“大王所言固然不错,只是我龙必王子对公主一往qíng深,多年倾心爱慕,非至诚之人不可为之。鄙国安代王也曾对属下坦言,愿倾一国之力促成二人之事。还望大王详加考虑,斟酌这一点赤子痴心。”
阿斯尔尚未开口,柳狐已长笑道:“郭将军真是xingqíng中人!他们小儿女早就qíng投意合,我们做长辈的要是横加gān预,棒打鸳鸯,岂不是招人记恨一辈子?痴心若抵得三兵两马,当年其蓝商乐王的喜酒,我们也不必喝了。”
郭兀良嘴唇一颤,缄口不语。只听阿斯尔朗声道:“此事就这么说定了!再有人为难我的女婿,便是与我毕罗千里疆土、百万军民作对。”大手一挥,示意礼官奏乐。
屈方宁一直垂首而立,此时忽开口道:“恕末将无礼,此事我决计不能答允。”
毕罗众人相顾失色,阿斯尔脸色一寒,厉声道:“为何?”
屈方宁面无惧色,缓缓道:“末将去年身染重病,一身功夫尽数废了。如今控马难行,弓矢无力,只怕……命不久矣,难免辜负公主一番美意。还望大王早日收回成命,另择……佳婿为上。”
只见乌兰朵摇了摇头,轻轻地、却无比坚决地说道:“我不怕!就算你手断了、眼睛瞎了,再也看不见我,不能跟我说一句话,我也要跟你在一起!哪怕你只能活一天,我也要做一天你的妻子。”
说了这句话,她那世上最美丽的脸庞上,滑下了两行晶莹的泪珠。屈方宁低了低头,眼眶也似乎有些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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