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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近江国by孔恰【完结+番外】(161)


屈方宁脸色苍白,神qíng复杂,嘴唇上下一动,却甚么也没说出来。
必王子也从狂乱中寻回一线清明,指着他叫道:“姓屈的,你脸色比鬼还难看,要说你一夜都在chuáng上挺尸,瞎子都不信!你那玩意儿不行,整日疑神疑鬼,早先听说公主给你戴了……,怀恨在心,伺机报复杀人!公主品xing端方,寝帐里除了你这个不中用的丈夫,不可能有其他男人!是了,是了!这是你的兵刃,你时时刻刻都带在身边的。你们大吵一架,你一怒之下,拔刀杀了她们主仆两个,是不是?”
那验尸官已将公主尸体覆盖起来,详细检查之下,微微一怔,嘴巴开合两次,又紧紧闭上,似有难以启齿之事。
御剑眼观四方,见他神色古怪,问道:“有什么发现?”
验尸官咳了一声,低声道:“……公主在遇害之前,有……行房的迹象。”
必王子一听之下,浑如山jī炸开了毛:“你这个猪狗不如的孽畜,竟将她先jian后……”牙关咬得咔咔直响,便向屈方宁身上扯去:“还敢狡辩!来人啊,给我把他裤子脱下来!”
他手下走狗脱人裤子的手段,小亭郁少年时领受过一次,端的是没齿难忘。当下神色一冷,手已触到扶手上的机关。
郭兀良喝道:“阿必,休得无礼!”
只听掌风一动,一声皮ròu脆响,王子向旁跌出,斜斜打了个趔趄,几乎横掼在地。车唯、阿古拉等急忙上前扶住,捋开衣袖一看,只见臂上一大块淤黑,无不心惊ròu跳。见御剑煞神般立在眼前,哪敢与他对视,忙将必王子搀到一旁,好生看管。
御剑本意只是阻他动手,见他痛得满头冷汗,自悔出手太重,立即过来察看。郭兀良也急忙上前,责道:“乌兰将军刚失了至亲,心中悲痛,神思恍惚。你无凭无据,胡乱诬人行凶,何等冒失!”见他半条手臂都红肿起来,觑了御剑一眼,道:“只是天哥,你这手也忒重了些。”
御剑心中一凛,道:“平日粗鲁惯了,一时改不过来。天叔给你赔个不是罢。”
小亭郁在旁瞧得分明,见御剑面具下的神色大有紧张之意,全不似平日冷漠。他冷眼旁观,在二人之间逡巡几个来回,心头不禁起疑。
必王子手上疼痛难忍,连半边身子也麻了,见御剑一心一意护着屈方宁,更是愤愤不平:“天叔心中始终向着他。我虽为千叶储君,却远远不如这狗奴隶来得要紧!”当下忍痛叫道:“你便不脱裤子,我也知道!四周都是守卫,除了你,谁能yīn悄悄地摸进寝帐?要是别个男子,公主不会私下会面,更不会……呸!”想到乌兰朵往日音容笑貌,又是痛,又是恨,万般恼怒发泄不出,照脸吐了他一口浓痰,郭兀良见屈方宁目光低垂,一句也不为自己辩驳,不由也有些奇怪,道:“事发之时,大约卯正一刻。不知乌兰将军当时身在何处,是帐中,还是营内?身旁可有亲兵、侍卫?郭某对你绝无半点怀疑,亟盼你也能自证清白。”
御剑向屈方宁瞧了一眼,似yù开口。屈方宁神色不改,却极轻地摇了摇头。
只听他疲弱道:“……我当时是一个人。”
小亭郁心中狐疑更甚,将轮椅推至屈方宁身边,道:“方宁,既有嫌犯,此时想来也逃不远。”
屈方宁浑浑噩噩,闻言才醒过神来,道了声“是”,便嘶声向白羽营士兵下令,封锁营帐,逐一排查。
必王子指道:“什么嫌犯?他就是最大的嫌犯!”一叠声地催促,要人犯戴上手枷脚镣,送入死牢。郭兀良止道:“凶手尚无定论,怎可定罪关押?等这名侍女醒了,一切自然水落石出。”微一迟疑,温和道:“方宁,事关重大,毕罗定然有人到来。公主入殓之前,就委屈你在家中歇息几天了。”
帐内一阵死寂,数十道目光一齐投向地上奄奄一息的阿帕,人人心中都在想:“万一她再也醒不过来,乌兰将军就一辈子也洗不清了!……”
屈方宁茫然道:“我理会得。”看了一会儿公主的尸身,忽问:“阿葵呢?”
rǔ母道:“小王爷早上醒了一次,喝了几口奶水,现在又睡着了。将军可要婢子抱过来?”
屈方宁脸上露出一丝安慰之色,低声道:“让他睡罢。”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给人扶到主帐中去了。
公主死讯传开,天下震惊。阿斯尔悲痛yù绝,柳狐亲自赶往千叶,调查案件始末。闻说乌兰将军被列为头号嫌犯,软禁在白羽营内,更是流言蜚语、众说纷纭。安代王亲自委派六名长老,钦点绥尔狐为总长,将涉案之人隔离审讯,封闭周边要道,不许走脱一人。一时之间,白羽营人人自危,氛围之肃杀,比门外厉风犹有过之。
御剑一心牵挂屈方宁,案发当日,与安代王、郭兀良几人糙糙商议一番,便飞马驰往白羽营中。见御统军执枪守卫在外,将一座主帐围得铁桶也似,直如囚禁重犯一般。心中暗叹:“阿必藉此发泄私怨,实非明智之举。”
御统军首领认得他,不敢阻拦。他一阵风般挑门入帐,只见屈方宁神色憔悴,有气无力地蜷坐在凌乱的毡毯上,眼窝都已经陷了下去。他心中柔qíng涌动,怜惜道:“怎不去睡一会?”
屈方宁受惊般一抬头,眼睛眨了一眨,却不说话。毡毯前两个大大的木轮也转了过来,轮椅上的小亭郁正吃惊地望着他。
御剑眼里只屈方宁一人,全没留意还有人在旁。好在机变极快,语调一沉,道:“……适才得到消息,那侍女已经醒转,只是体气虚弱,无力开口说话。你先养足jīng神,大概今日之内,就要唤你前去对质了。”
屈方宁也郑重地道了声谢:“多谢将军告知。”
御剑顿了一顿,道:“必王子今日悲痛过度,举止多有不当,望你体谅。”
屈方宁苦笑道:“我的确大有嫌疑,须怪他不得。万幸阿帕姑娘吉人天相,等她平安无恙,自会还我一个清白。”
小亭郁一直在旁默不作声,此时忽道:“看来这xing命攸关的大事,就系在这小小侍女一条命上了。她早一天开口,你也少受一天委屈。”
屈方宁微一点头,道:“你要替我请绰尔济爷爷出马么?”
小亭郁一笑道:“正是。”向御剑微一躬身,转过轮椅走了。
他背影一落,御剑立即在屈方宁身边坐下,把他牢牢抱住了。
屈方宁低低叫了声“大哥”,脸深深埋在他胸口,肩头微微颤抖着,显然无助之极。
御剑将他更紧地抱着,吻他头顶道:“万事有我。”
屈方宁眼睑通红,泫然yù泣,从他怀中仰起脸来,颤声道:“大哥,要是昨天我没有跟你……,公主也不会……”
御剑心中最怕的就是他作如是想,立刻打断道:“宁宁,你万万不可责怪自己。乌兰朵守节不贞,以致此祸。女子心xing如此,即便处处谨慎,终有来日大难。”将他重新揽入怀里,又道:“如有万一,我替你作证便是。”
屈方宁摇了摇头,鼻音浓浓地说:“我们生疏已久,却在这紧要关头一起过夜,说来没的惹人怀疑。何况柳狐将军知道我们以前……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御剑对他怜爱无限,吻了他额头一下,道:“那有甚么?大不了与毕罗开战,真当老子弄不死他?”惊觉他肌肤发烫,忙探手在他脸上、颈旁摸了一摸:“你发烧了?”
话一出口,便醒悟过来。他身体本来不好,昨天给自己翻来覆去地捣弄了一夜,又从早上硬撑到现在,自然撑不住了。
屈方宁咬着嘴唇道:“幸好你没让殿下动手。我腿上还有你的……”害臊起来,伏在他肩窝里不说了。
御剑心生愧疚,一手将一旁简易铺盖展开,yù将他放入被中安睡。临了实在舍不得放手,又抱了他好一会儿,才替他除了外衣,拉起毡被。见他躺得笔直,忍不住嘱道:“别胡思乱想。眼睛闭起来。”
屈方宁嗯了一声,眼睛乖乖阖了起来。
御剑在他身旁守了一会儿,见他睫毛一动,又睁开眼来。
只见屈方宁看着他,轻声道:“大哥,今天晚上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
御剑心旌神摇,喉头滚动几下,才哑声道:“以后都一起吃。”
当夜,必王子便将屈方宁从白羽营中抓出,送入王帐监牢听审。因几名白羽营巡逻士兵招认:公主死讯送出之后约半个时辰,曾见乌兰将军只身一人,从营地外匆匆赶回。他是何时出去的,却无人看到。与之前几名侍女的证词一比对,屈方宁的嫌疑又加重了三分。虽有御剑、郭兀良、小亭郁等从中斡旋,仍是不眠不休地审了一夜,天亮才罢。不过五六日,柳狐也已赶到,审查更为严厉。阿帕却一直卧chuáng不起,刀口虽已愈合,伤势却无好转,连张口喝药都不省得,更毋论开口说话。屈方宁拖着病体,给人足足审了十余天,始终拒不承认。白羽营与御统军矛盾日渐尖锐,到了十二月底,终于大打出手,各有死伤。屈方宁在帐中远远听见械斗之声,目光一动,向帐外一个瘦小gān枯的身影低声道:“告诉她,她可以醒来了。”

第89章 花葬

翌日,绥尔狐处传出佳讯:阿帕从昏迷中苏醒,虽重伤未愈,幸喜头脑清明。听说公主遇害,伤心之下,又昏厥过去。绥尔狐本yù过一二日再行计较,必王子却比柳狐还心急,一连催促了三四次。无奈只得在御统军营开审,御剑、柳狐、郭兀良、小亭郁、必王子、车唯、阿古拉等悉数到场,屈方宁跪在地下,披头散发,不成人形。
柳狐欠身道:“屈将军,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屈方宁缓缓看了他一眼,哑声道:“公主不是我杀的。你们也不信我,是不是?”
柳狐gān笑道:“屈将军说哪里话?大王听闻噩耗,头一个挂念的就是屈将军你。他老人家说了:爱女虽遭不幸,屈将军仍是毕罗的爱婿。我们对屈将军尊重爱戴,信之不疑,绝不会视你为杀人凶手。”嘴上说得客气,身子却一动不动,毫无伸手相扶之意。
屈方宁冷笑一声,不再言语。少顷,一顶软轿抬入帐来,轿中半躺着一名少女,唇上血色未复,眼睛却已哭得红肿,正是乌兰朵的随身侍女阿帕。
帐中氛围为之一紧,人人眼望她苍白的嘴唇,心想:“二族未来数十年的命运,就系在她这张薄薄的嘴唇上。”
绥尔狐温声道:“十二月三日凌晨,公主在白羽营寝帐遇害之时,你是否在场?”
阿帕骤然见到这么多人,显然有些畏缩,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绥尔狐道:“当时qíng形如何,你一件件说来罢。”
阿帕瑟缩了一下,两只手在衣袖下紧紧攥成一团,眼角却泛了红。隔了一晌,才低声道:“婢子……婢子不记得了。”
必王子耐心早已耗尽,闻言倏地bào跳起来,叫道:“什么?!你脑子又没受伤,怎会突然不记得了?”忽然醒悟,一指屈方宁,道:“是不是见凶手在场,你心里害怕,不敢说实话?不用怕,我自会替你做主!”
他叫得激动,其实几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阿帕目光闪烁,不敢与人对视,分明是有难言之隐。郭兀良与绥尔狐jiāo换一个眼色,屏退书记官等,劝道:“阿帕姑娘,你是此案唯一知qíng者,你的证言至关重要。如不将真相宣告天下,公主的冤仇就永远不能昭雪,在地下也会灵魂不安。”
阿帕垂下了头,显然心中正在挣扎。柳狐道:“你和公主从小qíng同姊妹,我们在座的这些人,也是她的亲人、长辈。爱护她、疼惜她的心,想来也是一样。”
阿帕目中垂下泪来,哽咽道:“那婢子就斗胆说了。那天中午,公主收到了一封信。她打开一看,就脸色大变,还掉了眼泪。婢子前去劝慰,她什么也不说,只握着那封信,痴痴地坐在chuáng上。当时外面在挖一条甚么雪沟,她一听见喧闹声,忽然有些慌张,把信扔在炭盆中烧了。……”
绥尔狐沉声道:“信是谁送来的?”
阿帕摇头道:“婢子不知道,也不敢问。公主坐了一会儿,便说要睡午觉,让我去抱小王爷过来。我走去小王爷养病的大帐,却被守卫拦下,说是痊愈之前不能见人,不许我抱他出去。婢子只好回去禀报,公主听了,很不高兴。婢子问公主要不要去请乌兰将军手令,公主突然大怒,说了……一些话。”
必王子催道:“她说了甚么?你一五一十都说出来!”
阿帕向屈方宁畏惧地瞧了一眼,轻声道:“公主说……乌兰将军能有今天的地位,全是依靠她的身份和财富。要是没有她,将军什么也不是。又说当初是鬼迷了眼,才会移qíng别恋,错嫁此人。”
御剑听见移qíng别恋四字,心中一跳:“原来公主与那侍卫是旧相好,先前种种,不过是旧qíng复燃罢了。”
绥尔狐咳嗽一声,道:“他们年轻夫妻一时怄气,说了些气头上的话,也是有的。”
阿帕垂首道:“不,不是怄气。公主跟将军已有半年没说过话了。”
乌兰朵生子不肖父之事,绥尔狐等都有所耳闻,却没想到二人之间早已貌合神离。各人对望一眼,才道:“……这个且不说。后来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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