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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近江国by孔恰【完结+番外】(18)


屈方宁琢磨着他那枚扳指,闻言抬头笑道:“你能带我去么?”
小亭郁道:“当然了。我们天天都要在一起!”
载着两人的车子,穿过漫天飞舞的、烧焦的丝罗碎片,经过肠破肚穿的尸体,绕过眉心沾着一朵血花的小小头颅,向其蓝奔去。

第7章 初心

商乐王闻讯甚喜,设宴犒赏。听贺真极赞屈方宁英武,赏了不少财帛。屈方宁一出王宫,便来到鬼军席上,将物件一古脑分了,众人起哄要看他赏物,他慡快地脱下扳指,jiāo与传看。一名宿卫长捏着看了半晌,啧啧连声,道:“这扳指名唤‘铁血’,我在军中七年,只闻其名,连是方是圆也不知道。不怪老哥哥们红眼,实在将军对你也太偏爱!”
另一人端着酒碗,乜眼笑道:“‘铁血’也还罢了,他还有一件东西,你更是眼红不来!”
宿卫长咬了一口羊腿,咂吧咂吧油嘴,摇头道:“这我倒是看得开。”又向屈方宁道:“小兄弟,你为人慷慨,老哥哥真心喜欢你!不过你本领再好,也未必能习得将军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不是我唬你,向我们将军求教过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但如今糙原之上,别说得其真传,就连学到一点皮毛的,也是寥寥无几。”
一名老典长神色庄重,道:“吾军主帅乃斗神降世,通天眼,破死生,神勇盖世,虽千万人莫能御之。凡人学不得的!”
屈方宁忙劝酒道:“小弟年轻没有见识,口出狂言,还请诸位哥哥见谅。只是人之在世,总该有个念想。今日既见将军飞箭断流,这一生只愿追随将军鞍前马后,再没有其他念头啦。”
在座百余兵将,无一不是对主帅死心塌地的,他这一句话,真是说到了心里,轰然道:“说得极是!”欢笑痛饮,已然不分彼此。
小亭郁一个人坐在旁边,看着屈方宁被人推来抱去地喝酒,心中默默想:“方宁说得真好,人人都该有个念想!他的念想是御剑将军,我……却什么也没有。”
心中一酸,就在这欢聚热闹的时刻,悄悄地回使馆去了。
使馆一切如故,连屈方宁早晨弄散的一包小鹿茸片,也还静静地落在地上。
他也懒得收拾,自己躺了下来,默默想着今天的事,又哭了一会儿,脑袋沉沉的,合上了眼皮。
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帐门口传来了熟悉的铃铛声。伴随铃铛声而来的,还有另一种踉跄陌生的脚步。
他累得不想睁开眼,脑子里迟钝地转了几个念头:“是方宁回来了?不,方宁的脚步多么轻盈好听,哪有这么粗鲁沉重?”
帐门上的帘子被人哗啦一声甩开,锁孔中的系绳抽在油布上,声音十分钝重。
他鼻中闻到一阵酒气,心中顿时明了:“原来他喝了酒。”如在平时,他已经起身,关切地看一看屈方宁脸色如何,有没有喝多。但今天不知怎的,突然不愿意理睬他,兀自在那边装睡。
屈方宁径自走到他chuáng边,摇摇晃晃地往他背后一扑,唤了声:“小——将军。”
这语调沙沙的好不腻人,有点儿像撒娇,又有点儿像求饶。
听在小亭郁耳中,却像一条细细的舌头,顺着他耳孔舔了进来。他全身一个激灵,心想:“方宁的声音怎么变成这样?”
屈方宁双手抱住他腰身,在他颈边喷出热气,道:“小将军,你睡着了么?”
小亭郁脸颊发热,挣扎一下,没有挣脱,低声道:“我睡着啦。你别闹!”
屈方宁嘻嘻笑道:“你骗人!我偏偏要闹。”扳过他肩头,将他转过来面对自己。见到他的面孔,皱了皱眉,道:“你哭了!”
小亭郁本来就不想给他发觉,见他举动蛮不讲理,大异平时,争辩道:“没有哭!”
屈方宁歪头瞧了他片刻,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道:“哭了就哭了嘛!我来安慰你!”
他双手一压小亭郁后脑,凑在他睫毛上舔了舔。
小亭郁大吃一惊,只觉他舌尖湿热的感觉从眼皮上一扫而过,全身不禁为之一颤。
屈方宁舔过他的眼睛,又舔了舔他鼻尖、脸颊:
“这样够不够?这样呢?”
小亭郁心中明明知道:“方宁喝醉了,须快些把他推开。”手足却动弹不得。
屈方宁在他唇角舔了一下,忽然退开尺许,盯着他的眼睛。
小亭郁见他眼中流露出狡黠的神色,怔怔道:“方宁?”
屈方宁眼睛眯了眯,凑过脸来,在他嘴上一吻。
他的嘴唇柔软gān燥,带着一股绵绵的热意。小亭郁给他亲了一口,连脑中都热了起来。
屈方宁初时还是试探,亲了两下,难以自制,便一发不可收拾。小亭郁胸口亦是一片滚烫,张臂搂住了他脖子。
两人呼吸相jiāo,吻了片刻,虽然只是浅浅的唇瓣jiāo叠,呼吸也已乱了。
小亭郁虽然未经人事,毕竟是贵族子弟,耳濡目染,多少也见识过一些调qíng手段。但见识归见识,自己一点儿也没尝过滋味。血气方刚的少年,被这么一撩拨,哪有不动qíng的?一时胯下之物便已高高立起,涨得好生难受,qíng不自禁地靠着屈方宁大腿蹭了几下。
屈方宁一边跟他吻成一团,一边探入他下衣,握住了他腿间勃起的物件。
那柄易水寒想是抛在一边了,他手掌炙热无比,拇指只在嫩头上打了个转,小亭郁背心一苏,重重喘息了一声。
屈方宁反手一折,把他背对自己抱着,右手深深掌控着他,连根及囊袋一并细细研磨,又一上一下、忽快忽慢地替他抚慰最要紧的硬物。小亭郁脑中快感如麻,连腰身也绷直了,内心深处却隐隐有个不安的念头,极是煎熬。
屈方宁哪知道他这些古怪心思,套弄片刻,似有些不耐烦,凑在他耳边,轻轻呻吟一声。这声音甜腻无伦,贴着小亭郁耳骨而发,他何尝禁受得住,眼前一空,腰臀连颤,已泄在屈方宁手中。
他人生头一遭被人伺候出jīng,这刺激与自己动手,当真不可同日而语,喘息许久,胸口才慢慢平复。
这才回想起适才之念,却是觉得屈方宁手法好生高明,不知从何处学来。
他心中一阵异样,取手巾把腿间浊物擦拭了,也不敢看屈方宁,只低低唤了他一声。
许久,不见回答。回头一看,屈方宁一臂搭在他腰间,却已睡熟了。
小亭郁夜里这么一耗元气,翌日便睡得迟了。依稀觉得有什么柔软之物在自己面颊上打扰,嫌烦地一抓,却是腰带上一束流苏。屈方宁摇晃腰带,在一旁唤道:“小将军,起来啦!”
小亭郁一听他的声音,立刻清醒。一见他的脸,窘迫异常,忙转过头去。
屈方宁催道:“晚上贺大哥便要去迎亲了,还不起来就赶不上了!伸手,我给你穿。”手中提着一件绛红色的庆婚礼服,一整袖口,便要替他穿上。
小亭郁见他神色如常,不禁怔住,又有点着恼,咬牙道:“你昨天……是怎么的?”
屈方宁“啊”了一声,抓了抓脸颊,道:“昨天喝得晕头转向,只记得斡图队长送我到门口,叮嘱我莫要摔跤。然后……就天亮了?”
小亭郁僵了片刻,才道:“嗯,就天亮了!”
屈方宁催道:“手张开!”给他披上袍子,翻好衣领,束紧腰带。
小亭郁目光不禁跟随他一双手,真真是修长漂亮,骨节匀称,又结实有力,无论甚么姿态都很好看。
忽然之间,脸上腾地烧了起来,自己骂了自己一句:“你尽看他的手做甚么?”
其蓝公主出嫁,自然是非常讲究的。又额外与“星变”之典重合在一天,更是讲究中的讲究了。
小亭郁进宫之时,迎亲的队伍虽然还没有集合,贺真已经穿着红绸的袍子,马靴高高地拉到膝盖,与领头的太宰、太祝,热烈地商议着婚礼事宜了。鱼丽公主更是忙碌,不但要做新娘子,还必须身兼庆典大巫师。太治和巫官为了她面纱的款式,差点打了起来。
屈方宁一路穿行过去,笑道:“贺大哥,大喜大喜!”
贺真忙抛下众人,迎道:“方宁兄弟,怎么现在才来?”
屈方宁道:“我给你送贺礼来啦。”低头在包裹中一翻,取出一件半旧外衫,却是那天贺真披在他身上的。此时叠得端端正正,递了过去。
贺真缓缓接过,只闻见一阵清幽花香,从衣袋中发出。
他深深看一眼屈方宁,笑道:“甚么不好送,送朵花儿?”
屈方宁郑重道:“贺大哥,这可是我们妺水独有的花儿。因为它小而洁白,一开便败,只留无尽遗憾,令人叹息追忆。它在锡尔有个名字,叫做‘初恋之花’。人人见了它,都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初恋。”
太宰、太祝们纷纷不信,道是自己都忘了几十年了,区区花儿岂有如此的能耐?
屈方宁看着贺真,揶揄道:“贺大哥,你呢?”
贺真也瞥了他一眼,道:“从来不曾忘记,何用特意想起?”
“你贺大哥小时候,很有那么一伙儿狐朋狗友。”
“一个是咱们中间的首领,最喜欢让人叫他大王。他特别会给人惹麻烦,每次都害我们挨骂。嗯,是很像大王gān的事儿!”
“一个是位小小的大人,做什么都很讲究,头发梳得一点儿也不乱,衣服鞋袜都必须按规矩穿,脸上也总是很板正的样子。别看他装得像个大人,其实心里最是孩子气!别人要是学了一首歌,他拼着一晚上不睡觉,也要把它学会了。”
“还一个是出了名的有才华的小孩儿,我们首领最怕他,甚么都要依着他。他什么都一学就会,尤其会写……歌儿。所有的大人听到他的歌,都会把眼睛瞪得羚羊一样大。他的歌也是很有趣的,一会儿唱着九天上的白鸟,一会儿又唱起泥涂里的小乌guī。”
“再加上咱们大王那个爱哭的妹妹,人就齐了。我们常常四处偷跑着去玩儿,那四个家伙都舒舒服服地坐着,全是我一个人给他们当车夫!”
“有一次不知怎的,莫名其妙地走上一条古老的路,马又失了前蹄,因此五个人都下车来,一路慢慢走着。”
“当时正是秋天,金huáng色的风chuī过粼粼的水面,满地都是落叶。路边翻开的硬土,浮着一层冰糖一样的白霜。”
“我们在山路上,不知说了甚么话,笑得嗓子都哑了,也停不下来。”
“我们首领跳上一块巨石,宣布道:‘孤之志向,便是臣民之乐,永如今日!’”
“我也非常激动,说:‘我以后要当个大将军,为你dàng平敌寇,平定四方!’”
“会写歌的那孩子说:‘我给你写……很多很多的歌儿,让天下的人,唱着我的歌,永远都快快活活。’”
“小大人也不甘示弱:‘那我就站在旁边,替你们把捣乱的坏家伙,统统抓起来!’”
“爱哭的妹妹一看,她帮不上什么忙,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别人见到新郎讲故事,都围拢来听。听到这里,忍不住要问:“这位爱哭的妹妹,就是贺叶护的初恋么?”
贺真道:“不是的。”
他看着屈方宁,眼中带着柔和的笑意。
“那一天的西风古道,马滑霜浓,才是我的初恋。”
屈方宁抹了抹眼角,道:“贺大哥的故事真美,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贺真举起金边的箭袖,给他擦一擦,道:“不许装哭,我还没问你的呢!”
小亭郁兀自在想:“马滑霜浓是甚么东西?马掌如钉上包蹄铁,便不会滑了。”听到贺真问起屈方宁的初恋,忽然有点在意,忙张着耳朵听他的回答。
听见屈方宁轻轻地说:“现在还没有,不过很快就会有了。”
说着,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向这边飞快地扫了一眼。
小亭郁全身一下轻飘飘的,仿佛被天灯牵到了云端里。
昭云儿却嘀嘀咕咕地跟鱼丽公主在那儿说嘴:
“我看那个爱哭的女孩子,一定是很喜欢姐夫的了。”
鱼丽笑道:
“那是自然!女孩子年轻的时候,没有不憧憬仰慕英雄的。连我十几岁时,心里都有个不敢说的梦!”
巫木旗正好赶来听到,立刻抬杠:“不对不对,你十几岁时,天天跟我们将军在一起,也没有甚么憧憬仰慕,谩骂斗殴倒是十足十!”
鱼丽嗤地一笑,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没有?”
御剑的声音也在身后响起:“好啊,临了还要哄老子一场空欢喜,真以为我不敢抢亲么!”
只有兰后抚摸着手中的小狐狸,轻轻地说:“并不是人人都倾心英雄的,也有人喜欢温柔的人!”
大家各自说各自的,把原本初恋的花儿反而撇开不谈了。
太阳快落山时,迎亲的时刻便到来了。商乐王为了爱女风光大嫁,沿离水主道设下彩锦隔断,邀请其蓝子民前来观礼。迎亲的大船在河中心缓缓前行,只见两岸人头攒动,小贩不做生意了,士兵也不站岗了,纷纷都往岸边最好的位置涌动着,跟着船不停脚地跑动。船上的礼官不住地向两岸抛撒芝麻馕、奶苏、虎牙糖,身qiáng力壮的人可得了大便宜,跳起来把人们头上的全抢走了,一边往嘴里放着,嚼得吧嗒有声,一边还要含含糊糊地高喊:“这里这里!再来一把!”
只有牵着骆驼的西域商人,还不紧不慢地走着。没提防一声响,一个羊皮坎肩包了满满一包苏糖儿,从船上投到他骆驼的背上了。那准头真是没得说,就是面对面投,也不一定有这么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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