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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少年_小模小样【完结】(53)


他坐在chuáng上,没有一丝困意,听着夏末的呼吸声,心里异常地安定。窗帘没有拉上,透过窗子竟然能看到长白山的主峰,云雾缭绕的雪顶。
夏末这一睡就是两个小时,小舟两个小时什么都没gān,守着熟睡的夏末,看着窗外的雪山。一直到夏末的大长腿伸过来,粗鲁地踢了他一脚。
小舟转过头去看了夏末一样,夏末有些不高兴,这应该不是他的错觉了。只不过四目相对,夏末那分明是在找茬的眼神不知不觉就软化了,还带了些笑意。
小舟扭过头来忍了一会,突然再也忍不住想靠近夏末的念头。他猛地站起来,凑到夏末身边去坐下,也没说自己要做什么,为什么凑到人家身边去。但是他吃惊地发现他也不需要解释,因为夏末一下子毫无矜持地乐出了声,黑眼睛异样地发亮,那迸发的快乐是装都装不出来的。他真想……真想搂住夏末,虽然是个年长的男人,但他心里面对这个年长男人的珍惜就好像……他无法形容,因为他从来没有过这么珍贵的东西。他简直不好意思这么盯着夏末。
“讨厌的小孩。”夏末突然说。
“我怎么了?”即便知道夏末不是怎么认真地说,小舟还是一惊。
他们的额头凑得很近,鼻尖都快要抵在一起,夏末伸手去绕他耳朵上的头发,“觉得那么没意思的话,咱们明天就回家吧。”
什么?
小舟愣了一下,揪住夏末的手让他别烦他,“为什么这么说?我怎么了?”他惶恐起来,那感觉就像小孩子说好了一起玩,一个突然反悔了。他不知所措地攥着夏末的手腕,捏紧了不想松手,惊慌失措的时候突然看见夏末的脸,一脸欠扁的戏剧xing表qíng,明白无误地表达出他要不乐意给人看了。
怎么能这么混蛋呢?小舟咬住嘴唇,盯着夏末的混蛋脸,突然心里开了点窍,莫不是……
“你怎么那么难哄呢!”夏末先憋不住了,气急败坏地说,“这主意有那么差吗?我可是琢磨了一周订的地方呢。我还以为能得到表扬呢!”
“我……我没有。”小舟急着辩解,话说到一半看了夏末一眼突然笑了出来。
“你什么意思?”夏末警惕地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嘲笑我了?”
“原来你从上车开始就贼兮兮的是想要表扬?怪不得到了酒店以后火气那么冲。”
“说的是什么意思,好像我是要糖吃的小孩似的。”
“你不是吗?”小舟斗胆说道。
“就算是吧,那你说谁受的了,找你出来玩你进屋就开始玩手机,我也是很窝火的。”
“窝火也没耽误你睡觉。”小舟敏捷地说。
“开始是没睡着的,结果谁想到你完全不鸟我,等了半天你也没什么反应,我都气睡着了。你怎么回事,吃坏东西了吗,昨天之前明明还是我沉默三分钟你都会盯着我研究。”
小舟脸红了,嘴上说,“惹了那么大的麻烦你都没怎么样,昨天开始我已经对你的不高兴免疫了。你就是盆仙人掌嘛,还想要兰糙的待遇么?”
小舟话没说完就被夏末撂倒了按在chuáng上收拾,小舟笑着钻在被窝里躲他,笑得受不了了就搂着夏末的脖子死活赖在他身上。夏末只好俯身躺下来让他搂着,在他的头发上抚摸了几下,挺温柔地跟他商量,“国内能滑雪条件还比较好的就是长白山这里了,如果你是不喜欢这家酒店的话,我现在用手机看一下其他几家酒店是不是还有空房。你喜欢哪个牌子的酒店?”
小舟搂紧了他的脖子,脸埋在他的颈窝,“你别傻了。哪有人在乎过我喜不喜欢这种小事。我能有什么喜欢不喜欢?我就是……我就是觉得来这玩太贵了很不好意思。”
夏末没心没肺地笑出来,“小心眼。”笑还在唇角,心口的难过突然袭来,这么些年自己怎么就没有回去找找还是孩子时候的小舟呢,以为承诺做不到,就gān脆一点都不做,这种幼稚的想法当年怎么就不觉得愚蠢呢。十年前那个满脑子理想主义和完美主义的二bī青少年,能明白过来“实际”两个字含义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小孩子吃了太多苦,还傻乎乎地想着他,他冲动起来想说以后哥哥都陪你,但是他这么有前科的人哪有脸再这么说。
“傻不傻啊你。”他搂着小舟数落他,“要不然你觉得我想跟谁一起过圣诞节呢?你觉得我想跟谁一起旅行,跟谁一起生活?我在读书的时候,经常买张火车票跑几个国家,教堂也看了,鸽子也喂了,但那时候我也就是一个人。我觉得你一定能理解,总有些时候有些事,你宁可自己一个人,也不希望跟一些普通的人稀里糊涂地过去。”

第41章

圣诞节。
从上午九点一直到下午四点太阳落山,除了中午吃午饭的时间之外,两个人一直在滑雪。
往回走的路没有多远,可是走到一半的时候太阳还是落得没了影,雪色天光笼了一层幽蓝,远处的长白山主峰迷离在蓝色的雾气里。雪坡上只剩了他们两个,寂静就像蓝色的雪光一样弥漫,仿佛只要有五分钟不说话,就会被吞没在自己呼出的白雾中。
小舟边走边看着北方的山野,遥远的雪山。 “你滑的不错。”他跟他哥说。
夏末懊恼地瞪了他一眼,自嘲地说,“我摔倒以后滚动的倒是不错。”
“是啊。”小舟嘻嘻哈哈地说,“你每次都滚得很迅速,至少避免了被后面的傻瓜践踏。”
“你说我怎么会这么不擅长滑雪呢?”
“以后我们应该多滑几次。”小舟建议。
“嗯,多练习肯定会有提高。”
“你想多了,”小舟gān巴巴地说,“我只不过觉得多gān一些你不擅长的事有利于你的身心健康。”
夏末“嗤”地一声被逗笑了。
“作为一个失败者,你的心胸还是挺宽广的。”小舟的肩头撞在他的肩头,“这是男人对男人品质的最高认同。”
“就是不但败给你了,还能忍着你的欠嘴没揍你,这种高贵的品行呗?”夏末盯了一眼肩头,小舟的羽绒服是迷彩款的,不过颜色很跳,他又忍不住笑了。
“嗯。”小舟应了一声,终于笑得细了眼睛,突然胆气足到抖起来,“我就是厉害!”
“幼稚。”夏末洋怒着瞪他,“你这么厉害要吃小熊饼gān吗?”
小舟想起小时候夏末帮他藏在chuáng底下的那些成桶小熊饼gān,咬着嘴唇吃吃地笑,不理会夏末的揶揄。
他们回了酒店稍事休息就去了酒店的餐厅。酒店有两家餐厅,平安夜的晚上已经吃了一家,小舟比前一天自在多了,兴致勃勃地研究了第二家餐厅的菜单。晚餐点得比前一天更丰盛,小舟不知道自己是累饿了还是心qíng好胃口好,大吃了一通,还跟夏末jiāo换了半块牛排,总觉得夏末点的东西更好吃。
他也总觉得夏末用过的钢笔,笔尖更流畅;夏末的背包背起来更适合他;夏末的手表半新不旧的更有手表的味道,夏末送他块新的他还不乐意。他想着想着,突然乐了出来。
他自己被自己的笑声给弄愣了,这个没有前后文的傻笑让对面的夏末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他捏着叉子暗骂自己是个蠢货,讪讪地想自己到底该说句什么才自然。没想到夏末回望着他也报以一笑,黑眼睛熠熠生辉。他的手就放在桌边,手型纤长优美,手背的皮肤看起来很柔软,小舟突然生出一个软绵绵的念头,想现在就伸出手去摸摸……摸摸那只手。
这个念头把他自己彻底惊吓到了。
他低头咽了一口牛ròu,想把自己的念头噎下去,结果弄巧成拙,不得不喝了一大口红酒才能把没嚼好的牛ròu噎下去。
夏末已经盯了他好一会了,他有些坐立不安,如果他这么怪下去,夏末早晚会发觉。夏末可不是傻瓜,虽然他看起来不太会恋爱,但是那么高的智商也不是白生出来的。
“咳。”小舟努力让嗓子利索起来,“我想起衣然和陶陶的一段对话。”
夏末还在看着他,“咳咳”,他的汗又快把衬衫打湿了。
“衣然总是很容易爱上别人,我们都很担心她,但是我其实更担心陶陶,因为她总是对所有男生都很挑剔。有一天她们两个又吵嘴,衣然问陶陶,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你有爱别人的能力吗?陶陶大怒,说衣然这种博爱的人根本不算懂得爱qíng,她根本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爱挑剔,爱qíng对她来说也是很简单的,她只想找到一个笑起来好像会发光的男人。”
说到这里,他的心突然又揪了起来,他想起夏末的笑容。他看了一眼夏末,年轻的男人饶有兴味地听着,还附和了一句,“说的也对。”
“是啊。”小舟说,“但是衣然讲,做人要实际一些,爱上如来佛祖是没救的。”
夏末一怔之下爆笑出来,胳膊肘差点推翻了酒杯。他哈哈大笑着向后靠在椅背上,几乎笑得停不下来。“衣然是学芭蕾舞的那个吧,哈哈哈,她真是太幽默了。”
小舟又吃了一口,“她那天恰好在网上看了句如来佛祖的笑话,正巧用来堵陶陶的嘴,平时他们两个吵架占上风的一般都是陶陶。”
“她们吵架的时候你帮哪个?”夏末忍着笑问他。
“我一般多吃东西,尽量不吸引火力。”小舟挑了下眉,“真奇怪,从摇篮时代就在一起长大的两个人,xing格和世界观竟然会差别那样大。”
“我们十年没见,却是十分相似的两个人。”夏末接下了一句,睫毛垂了下去,“世上的事总是很奇妙。”
小舟抬起眼睛,夏末看起来异样温柔,红酒并不浓烈,他的喉咙却火烧起来,gān渴得难以吐出词句,让他只能艰难地开口,“我跟你差得很远,就算努力学也学不出你的样子。不过……”不过……他心跳起来,抓着手里的叉子,像是握着一把能帮助自己鼓起勇气的武器,“不过在你看来,我是什么样的人?我的意思是说你毕竟是大学老师,见过太多我这样的大学生,肯定比一般人看得清楚。”
“开朗自信的孩子。”
这句评价肯定不是小舟希望听到的,没什么意思,又很普通,简直像是一句敷衍,还不如小学班主任的期末考评写的中肯。再说他既不“开朗”,又不够“自信”。没有什么比这两个词离他更远了,还不如说他是个贪得无厌不知进退的事bī孩子更贴近他的自我总结。
“我不这么觉得。”小舟失望地说。难道夏末根本不了解他?他看到自己,又没看到自己。
“是吗?”夏末随随便便地应了一句,吃掉一小块小舟的牛排ròu,又喝了一口红酒,抬头看着有点委屈的孩子“扑哧”一笑,“这就像什么呢?自私的人呢总觉得是别人对不起他,小心眼的人呢又总觉得自己最厚道。所以没遇到过风làng的人觉得自己最自信,没经受过痛苦的人觉得自己最开朗。但人生的味道酸甜苦辣,平均分布在整条人生旅途上,早来晚来而已。”
“人生是公平的。”
“人生是公平的。”夏末点点头重复了一句,忽地笑了,抬头看着天花板,像是说给自己听,“小舟说人生是公平的,那么还有什么能打败他呢?”
缓缓地,提琴的声音响起,餐厅的角落有一只小小的乐队,一个女孩摇着铃铛开始唱一只安静又欢乐的圣诞歌曲。夏末的黑眼睛里藏着一丝火焰,他的唇角有意义不明的微笑,闪着些微的狡黠。窗外的北方原野,白头的雪山不见了,女孩的歌声也远了,这世界已经不再存在,这世界上的事,这世界上的人,全都不再重要。他时时刻刻紧绷的心放松起来,像是饿了很久以后得到的喷香小鱼,像是冷了很久以后得到的温暖火炉,像是困了很久以后得到的柔软chuáng榻。
夏末那么好,好的不能量化,不能一一列举,他坐在那里就会散发出安心的气息,所以他可以舒展筋骨,可以挺直腰,可以平复心绪,可以看到自己是完好的没有一丝疤痕。
“‘人生是公平的’,为这句话gān一杯吧,小舟。”夏末举起酒杯,暗红色的液体在酒杯中摇晃,在壁炉的火光中发出玫瑰的色泽。
他咬着嘴唇腼腆地举起酒杯,面颊酡红,没喝多少就醉了,看着夏末心里就痒痒的想跟他坐近点。他捋顺了一下自己的想法,隔着一张桌子对坐免不了一抬头就看他,老是盯着他看也怪怪的,要是挨着坐一抬头就是窗外的松树,那他肯定就自然多了,所以这想法是没错的。他脸上傻笑着,盯着夏末犹豫着挪位置的时机,盯了一脊背汗,夏末突然拿着酒杯站起身,自自然然地坐到他身边的位置来给他空了的酒杯倒上酒。
他心里一乐,夏末醺醺然伸手揽着他,他舒服地缩了缩脖子不知主地深吸了一口气去闻夏末身上好闻的熟悉味道。
夏末的头凑近了,附在他耳边跟他嘀咕,“那边那个跟老爸老妈一起的女生在看你呢?我们家的小朋友一不留神就长到吸引女孩的年纪了,真让人不高兴。”
小舟笑着向那边瞥了一眼,连女孩的长相都没心看清,就用肩膀顶他那个喝多了酒赖在他身上的哥哥,“你不能肯定她在看谁。”
“没穿校服我也看得出来她是中学生,那个年纪的小女孩喜欢的都是你这样略带忧郁的小男生。”夏末的声音像在嗓子眼嘀咕,三分醉意,“你喜欢陶可,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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