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罂粟_兮光【完结】(32)

  罂粟原打算住在青菀那里,她们当年便臭味相投,闲来无事还能挤开丁楚说说体己话。然而,青菀那里实在简单明了,别说没有几进几出的大房子,就连留客的简单卧室也没有,一家三口两间卧室,不多也不少,她总不能厚着脸皮把丁楚赶到丁炀的小chuáng上。

  晚上是一场洗尘宴,就安排在白染目前的住处,也是罂粟住处。出席的除了青菀一家、陪同白染去滇南的几人,还有白染父母出面坐镇,不可谓不隆重。白染的父亲白淏仙风道骨磊落洒脱,母亲凌氏风韵犹在温婉和气,无怪乎养成白染那样温文雅致的儿子。

  谈笑间,罂粟qíng难自禁的看了看青菀,万分好奇她会把丁炀养成什么样,像她更多还是像丁楚更多。

  丁炀不急不慢的吃东西,一心一意,动作神态与隔了一个丁楚的青菀如出一辙,专注的仿佛全天下就在他的一碗之内。

  心思未定,目光微动,不免落在丁楚身上。他坐在妻与子之间,不言不语却如军中大将,只要出面就能稳定军心。丁楚曾是声名大噪的剑客,遭遇一番血雨腥风的惊变后封剑隐居,沉寂多年后益发稳重可靠。有他这样的人在,无论青菀再怎么把丁炀往偏处带,也根本不可能偏到天上地下。

  白染父母无意打搅他们叙旧,很快相携离席,也一并带走吃饱擦了擦嘴的丁炀,留一群青年人自得其乐。孙诀很开心,看似比任何人都开心,待二老一小走远,急不可耐的立即撇开酒盅,转而扳着酒坛子霸气豪饮,大嚷着喝了个痛痛快快。

  罂粟难免想到他与丁大嫂的约定,便歪头凑到青菀耳边,问:“你为何不准他私下喝酒?”

  青菀明显愣了一愣,错愕万分。她忽然想起孙诀几天前专门跑到她面前喝酒,还说当着她面根本不算私下。孙诀此举,必定与罂粟相关,否则他被蒙蔽了这些年,不可能出去一趟就鬼使神差的觉悟。

  “你有与他说了什么,让他竟敢当着我的面喝酒?”青菀好奇问。

  罂粟无意隐瞒,直言耳语:“信口一句,是他太过大意才被拐。”

  青菀笑了笑。当年她无意惩罚孙诀的冒犯,这才弄了一句漏dòng百出的口头约定。不许私下喝酒,并非不许私自喝酒,一字之差千差万别。所谓私下,对着任何一人喝酒都不为私下,比私自的界限宽松太多。

  罂粟又倾了倾身,道:“不知他做了什么,你要剥夺他饮酒的乐趣?你可知他会偷偷买酒偷偷喝?”

  青菀点头,小声笑道:“他的酒瘾,我比任何人清楚。每年丁楚自酿的几坛桃花酒,能有一半进了他的肚,明抢暗夺的。还都以为我不知道,哼,不与他一般见识罢了。”

  “你不说我倒忘了,他酿酒的本事可谓天下一绝,连我师父都赞不绝口。”求师父救青菀,丁楚酿的酒也是筹码之一。“明日我去你家酒窖搬几坛过来,闲着无聊小酌几杯也不错。”

  “如你所愿,尽qíng挑选。”青菀总算放心,还以为罂粟会走不出师父离世的坎儿,这下总算安心。

  “生,死。不知生前,不知死后,便无所谓生,无所谓死。”这句话是当初毒王亲口说的,斥责丁楚为她几度命悬一线而自乱阵脚。总算,她淡看生死的本领得了毒王真传。

  “你还没说,为何不许孙诀私下喝酒?”

  青菀大感头疼,心想她明明已将话题绕开,怎奈罂粟记xing太好,只好简略说一句:“他曾醉酒撒泼,惹到我了。”

  罂粟好奇,愈发好奇,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着:“如何惹了?”

  青菀一笑带过,举手拍了拍身边的丁楚,问他:“你说,孙诀如何惹到我了?”丁楚与她挨得近,凭借极佳的耳力,就算本意没打算听,也一定把她们的对话从头挺到尾,不漏掉只言片语。

  丁楚浓眉紧锁,僵硬的转过身来,努力维持平静的假面。怎么看怎么怪,怎么看怎么狰狞。“前尘旧事,不提也罢。”

  青菀笑的更明艳,光彩照人。罂粟只觉怪异,却也不好问下去,她又不是不识相之人,怎会看不出丁楚已经动怒,酒杯差点就成牺牲品。稍作思量,心下了然,孙诀获罪的那件事,让他本人汗颜,让青菀头疼,并让丁楚气恼,又让三人全都觉得不堪回首。

  到底何事?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三更半夜,众人相携离席。唯有一个孙诀,他自言太过高兴,缠着罂粟敬了一杯又一杯酒,终致烂醉如泥,由赵潜扛了回去。

  其余人仅仅微醺。并非他们酒量过人,千杯不醉,而是孙诀的酒量奇差无比,区区半坛杜康老酒就扛不住,让众人不由自主的感叹他的所谓嗜酒不过是个嘴上功夫,叶公好龙罢了,也就能喝一喝清酒果酒卖弄风雅,完全上不了台面。

  与众人一一告别之后,罂粟欣然目送青菀离开,看丁楚站她身旁扶持着,宛若坚不可摧的大树。

  “他们俩,实在是天下夫妻的楷模。”白染由衷慨叹。他认识二人多年,看尽他们旗鼓相当之下的的逍遥日子。无论丁大哥还是丁大嫂,婚后各尽其能各得其所,彼此互相成全的qíng谊,又岂能被举案齐眉或高山流水简单概括。

  举案齐眉好是好,数百年间被奉为夫妻间鸾凤和鸣的相处之道。却是这词语出处的《梁鸿传》云,梁鸿“每归,妻为具食,不敢于鸿前仰视,举案齐眉”,归根结底说的夫上妻下的世俗理念。一个囿于举案齐眉的懦弱妻子,根本连丁大嫂的一根手指也比不过。

  所谓高深流水,讲的是伯牙弹琴子期听音,二人以琴会友,又有伯牙绝弦的美谈。却是这知音知己之qíng,又怎敌得过夫妻的亲密无间。

  罂粟只觉酒气一下子冲脑,看他们竟看不真切。喃喃道:“这算什么,他们早就生死相许。”

  青菀拼死救过遍体鳞伤险些惨死的丁楚,丁楚也拼死带着身中剧毒的青菀像她师父求救,绝对称得上生死相许。却不知,她救白染于危难之中,化解他体内的瘴毒,白染也救她于刀刃之下,胸口落下碗口大的疤,这是否也能算生死相许?

  忽然无力支撑沉重的心qíng,腿脚摇晃了几下,当下被白染眼明手快的搀住。罂粟站稳之后立即挣脱,心浮气躁的连退数步划清界限。她实在不愿靠他太近,至少今夜不行,酒使人醉,稍不注意便把心底最后的坚守也赔上。

  俗语有云,宁拆一座坟,不毁一门亲。就算她再怎么生气,再怎么不甘,只要溯烟还肯悬崖勒马,她都将那些看过并烙在脑子里的话和血吞掉,不对白染提及只字片句。毕竟,他与溯烟认识十几年,婚约也有了十几年,连青菀都说他们感qíng甚笃,而她却不过一个没有将来的人罢了,凭什么争。

  青菀说,白染从小冷静的像个假人,唯独溯烟在时会说会笑,才有点活人的气质。

  细想初见时,他可不正像一个假人,谪仙一样吸引人亲近的假人,进退有礼,举止得体,连带着她也一改闷出来的别扭个xing,随他翩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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