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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森林酒吧_匹马孤征【完结】(52)

  原先老旧的路标早已斑驳,上面爬满了藤蔓,最后又被蛀虫们嚼得粉碎;现代的路标密集而醒目,它们却只指引着一个方向——权势和财富。

  曾几何时,这世上已经再无“歧路”了!

  ·

  有些事,有些原因,我已经不想多问,也不敢多问了。

  毕竟我们当年手植的孤独,现已亭亭如盖,而站在树下的我们,是如此的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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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的闹钟把我吵醒时,萧蕾早就没了踪影,只剩她昨天穿过的白色长筒袜还兀自挂在chuáng头。

  我忽然意识到昨天我们不仅没有为对方准备qíng人节礼物,甚至在对话中连和“qíng人”相关的字眼,竟一次也没有提及过。

  “大概她也忘记了吧。” 我忍不住沮丧地捂着眼睛想道。

  随后揉了揉乱成一团的头发,开始起chuáng刷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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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近五月,萧蕾马上要参加艺考,我也马上要进入高三,每个人的压力都越来越大。因为压力,一切都开始“乱”了起来。

  男孩们开始更大声地说笑,更大声地喊早cao口号,更关注一些□□杂志和时尚小报,女孩们也比以往更活泼,也更沉默,更容易接受男孩的邀约。

  我冷漠木讷的xing格,在这时却陡然变成了巨大的优势,我仿若从未察觉到这些变化一样,一如既往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大概是因为我在心里认定了驱动着这一切变化的并非过剩的智慧,而是过剩的液体。

  我总是如此“低俗”,又如此“深刻”。用他们的话说,是个不折不扣的贱人。

  ·

  在这个时期里,我读了米奇·阿尔博姆的《相约星期二》,以及尼采的生存哲学,除此之外,读得最多的,还是余秋雨。

  毕竟还有高考作文需要应付,而余秋雨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有时候读书不一定是为了提升境界,培养气质,很多时候也是为了现实的利益,因为在书中发现了某种“利用价值”而读书。

  余秋雨的作用可以说几者兼备,因此在当时算得上是必读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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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的一个下午,语文考试刚刚结束,太阳微微西斜,光线正好落在课桌旁边的过道里。我坐在椅子上,正读着《山居笔记》中的一章,内容是和“竹林七贤”有关的《遥远的绝响》。

  那时的我还年少得很,完全沉浸在余秋雨对“魏晋风度”的描述里,幻想着自己正同嵇康一样,端坐在刑场上,在死亡来临的前一刻,表qíng安然地弹奏着《广陵散》。

  我幻想着,渴望着,自己手指带血,能弹出这世间的绝唱。

  那一刻,我忘记了萧蕾,也忘记了寻露,只全心全意地陶醉在对自我的憧憬中。然而,就在这样的时刻,前一秒喧嚣不止的教室却在后一秒突然安静下来。

  我抬起头,往门口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跟随在班主任的身后来到教室里。

  她黑发如瀑,白衣潇潇,迈着轻盈的脚步,一如当年。

  她轻轻向前,微微挥动手臂,便拨动了我青chūn的齿轮,改变了我命运的方向。

  她,终究还是来了……

  在我行将忘记的那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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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着齐耳短发的班主任用黑板擦敲了敲讲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起来。

  寻露穿着长袖的白色长裙地静静站在讲台的一侧。她的装扮依旧简单而素净,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一袭素雅的白衣,黑色长发自然地拢在脑后,但是却有一股莫名的,资质天成的吸引力。

  黑板擦同讲台碰撞产生的白色粉末在午后的阳光中翩翩起舞。我定定地看着她,失去了一切语言。

  我看她对着那些白色粉末微微皱眉,看她的身体微微往相反的方向移动,看她qiáng装微笑地扫视四周,看她有礼貌地微微低头向大家打招呼,看她明知我在,却又不肯与我四目相对,只在我脸上作片刻停留,便装作宛如初见。

  在简短的介绍之后,班主任朝门外走去。体态丰满的班长不知何时从后勤处领来了一套桌椅,并在寻露的授意下,把桌椅放在离我仅有一步之遥的位置上。寻露就这样挎着一个白色小包,轻巧地坐到了我的身边。

  终于,我的耳朵感觉到了声响,眼睛感受到了颜色,鼻尖感知到了芬芳。她糖果色的凉鞋冲击水泥地面所产生的韵律让我浑身战栗,我垂下头,想极力理清现在的状况,间隔许久,却仅仅能听到心脏在耳翼不断跳动的声响。

  我感觉自己如同一只被箭she穿的野shòu,失魂落魄地趴在座位上,脑海中一片空白。我感觉到了一股极度的羞耻,甚至完全不敢多看寻露一眼,这种负面qíng绪一直控制着我,持续了整整一节课的时间。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我才惊讶地察觉到我和寻露之间的差别——原来寻露相信了我从未真正相信过的诺言。

  ·

  因为下午的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几乎所有人马上就兴奋了起来。踢足球的忙着换巴萨的队服,打乒乓球的忙着找球拍,打排球的女生忙着去隔壁班级借排球。他们嬉笑着,打闹着,各自去寻找自己的人生意义,在球场上重逢,然后在人流中走散,刚才还沸反盈天的教室瞬间变得万籁俱寂起来。

  我和寻露坐在空空dàngdàng的教室里,仍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直到cao场那边的集合哨声不断响起,才默契的一前一后走出了教室。仍是她在前面,我跟在她的身后,一路上仍是默默无言,或者说谁也没有准备好一个妥帖的句子来开启对话。

  我知道,有些事一旦开始,便永远也无法停止;我知道,我只要快走两步,拉下她的手,或者喊住她,静静地看着她的眼,她便还是那个寻露,还是那个爱着我,我也同样深爱着的女孩。可是我的嘴唇在那个chūn风十里的下午突然变得异常麻木,就连臂膀都觉得沉重如铅。

  当时光不再变作花粉

  当飞蛾不必点燃烛泪

  我们商定不触痛往事

  无需阳光寻度

  尚有饿马摇铃

  此时彼刻

  除却你我

  其余都是故道

  其余都是乡井

  ……

  我以为我早已忘记了寻露留下的告别诗,但是这诗句中的每一字每一句却又在这时从我脑中浮现,并且异常清晰。

  我也曾为此立下了“相视而笑 莫逆于心”的誓言,可是逢年再遇,我却嘴边无笑,心生逆鳞。

  “我们都曾想为一人白首,归一城终老,无奈天高路远,霜雪凄迷,那少女等成了妇人,那归人早成了过客。这世间哪还有什么’相视而笑,莫逆于心’的道理呢!”我如此走着,想着,感叹着。

  ·

  虽然是初来乍到,但寻露的人缘依旧好到离谱。刚到cao场便有几个女孩主动找她搭讪,拉着她的手向前飞奔了。我透过夕阳看着寻露越行越快的侧影,她仍如当年那样不卑不亢地笑着,只是比起离开时,她似乎又长高了些,体态也更加成熟起来。至少看上去不再是当年那个单薄如雪,阳光一照便会魂飞魄散的女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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