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茗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白洁。低着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舒茗蹲下，她知道不该问这样的问题，但看了白洁一眼，只能尽量把声音放到最轻最温柔。“你确定是放在桌子上了吗？没有……错当成自己的书装进书包吗？”
小女孩跑回教室翻了遍书包又回来，摇头对舒茗说：“没有，我就放在原来的地方了。”
舒茗轻轻笑：“好，我知道了，你回去上课吧。”但在舒茗心里，刚才的那个问题造成的影响并不是微笑就能弥补的。但她尽量，尽量让氛围不那么严肃。
高思雨表情放松了一些，问舒茗：“老师，那本书不见了吗？”
舒茗点头。“你乖乖上课，我再找找。回去吧。”
小女孩转身又回头。“老师，我昨天看那本书上写着名字呢。”
“是吗。”
“嗯。”高思雨用力点头，舒茗顺了顺她头发。
回到座位，白洁阴沉着一张脸。舒茗提气道：“白老师，她说放在桌子上了。”
白洁抬头，斜着眼睛。“放在桌子上的什么地方，你问清楚！”
舒茗突然气不打一处来，凶什么凶，不就一本书嘛！“就是放在桌子上了啊！”整张桌子就那么大，能塞到哪里看不见的地方吗！
白洁低头继续做手头的事，语气极其不乐意：“行吧，我知道了。”
坐在白洁旁边舒茗心里膈应，干脆去储物室收拾东西。
至于么，一本书而已。你有火就发出来，干嘛装得阴阳怪气！做个前台连厕所都要打扫就不说了，还要负责给你买饭，不仅买饭，你吃完了还要我去扔，一个月给我多少钱啊！不说工资按月算吗，请假还要扣钱……舒茗在心里骂了一通，稍微觉得解气之后，打开铁皮柜，继续收拾里面的东西。
铁皮柜下层，一摞书横七竖八得放着，看着别扭。打算搬到桌子上整理一下，桌子上放着自己的围巾和包。
起身，走进，站立，抓起围巾……
“咿呀……！”舒茗身体弹簧似的抵在墙壁上。
慢动作回放一遍。
起身，走进，站立，抓起围巾……
“啪嗒”从围巾里掉出来一只老鼠，四肢在光滑的桌面出溜几下，离弦箭一般嗖的不见了。舒茗愣了半秒钟，随后本能地把围巾一甩，惊慌失措地往后跌去。
恶心了一阵，把那堆书硬塞回铁皮柜。上锁、转身、出门，舒茗还心有余悸。又肥又大的老鼠啊……灰溜溜，尾巴细细长长，四只爪子肉红肉红的……
吃完饭回来，白洁走了。舒茗心里莫名觉得轻松。
时间过得很慢，越是这样闲的时候，越是心心念念想着结束的时候。舒茗撑着脑袋看电脑屏幕上的自己，那个黑洞洞的世界里突然出现的映着日光灯的黄皮肤的自己，到底是否真的存在过……
☆、人鼠大战
“啊！有老鼠！这屋子里有老鼠！”
舒茗闻声过去。空教室里正上演一场人鼠大战。
原来有位家长坐在空教室等孩子下课，结果一只老鼠直溜溜从她眼皮子底下窜过。该家长一个惊起，足一顿，手一松，头一伸，还以为她要生擒鼠仔，谁知她张嘴就叫：“咿呀呀呀呀不得了！教室里有老鼠啊！”
于是该家长和鼠仔展开了拉锯战。鼠仔向左她向右，鼠仔向右她向左。好像周围存在圈隐性的围绳，两者绕着场地打转。没有拳打脚踢，没有左勾拳右勾拳，更没有撇手指咬耳朵的违规动作，甚至连跃跃欲试蠢蠢欲动都没有，相反两者都吓得瑟瑟发抖。
舒茗赶到门口时，鼠仔已经被逼入门和墙的夹缝里。抱拳呆立，一动不动。而对面的家长，正手持一条塑料板，堵住鼠仔去路。除了那只攥着塑料板的手伸展在外，其余手脚腿脖子脑袋均缩成一团。
“这这这儿有上课的男老师吗，帮个忙。”
舒茗去敲隔壁班的门，书法老师正和学生嘻嘻哈哈闲聊天。
“何老师，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能请您帮个忙吗？”
“什么事？”何老师很和气，说起话来像个年轻人，明明已经四十好几了。
“隔壁班有老鼠，您能不能帮忙抓一下。”
话刚说完，舒茗就后悔了。
班里七八个孩子一齐嚷嚷着“有老鼠”“抓老鼠”叽叽喳喳横冲直撞就往隔壁班去了。
何老师捋起袖子，喜笑颜开。
于是，原本冷清的战场多了许多支援。小老鼠势单力薄，仓皇逃窜找藏身之所。几个孩子围追堵截，何老师也跟着嚷：“把门关上，把门关上！别让它跑出去了！”
虽然中午才受到老鼠的侵害，但舒茗此刻竟觉得房间里的小老鼠特别可怜。
“你们都出去，别捣乱。”
孩子们哪里听话，一直在教室内外窜来窜去。
“它去哪了？”
“这儿呢。在桌子下面抽屉里。”
“为什么要抓它啊，小老鼠那么可爱！”
“你去把我的包拿来。”
舒茗站在门外，不知道里面到底什么情况。一个孩子回到上书法课的教室，拿来何老师的包。
刚才那位家长早就端正地坐到舒茗前台的座位上，平静淡定地嗑瓜子，好像身边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两分钟后，教室的门开了，一个孩子出来。
“老师，有纸盒吗？”
储物室有许多以前买书用过的纸盒，舒茗随手拿了一个。抬头看见桌子上自己的围巾。还是自己中午时随手丢开的姿势。
那只老鼠，和这只老鼠，是同一只吗？
舒茗摇摇头，是不是同一只有什么意义么。但是，这儿乱七八糟的东西虽多，却没什么能把老鼠喂得那么胖的。看来，今天的老鼠，莫名其妙地出现，也莫名其妙地猖狂啊。
送去了纸盒，何老师提溜着出来。老鼠已经被装进盒子里了。
何老师嘿嘿笑，像个小孩子似的。“打晕了，我提下去丢了。小东西活着不容易啊哈哈哈。”
几个孩子围着何老师一路护送似的往外走。
“老师，小老鼠多可爱啊。”
“老师你好厉害！”
“对啊，老师居然用口罩做弹弓诶。小老鼠一下就被打中了。”
“老师，小老鼠死了吗？”
五点三十，还有半小时下课。那位家长依旧在舒茗的位置坐着，“咔咔”地嗑瓜子，瓜子壳丢得到处都是。
“这位家长，老鼠已经处理了，您可以回去了。”
舒茗话说得很委婉。
但总有些不自知的人。不巧那位家长就是。
“哎呦，小姑娘，我说，你们这儿也太不干净了。老鼠诶，满屋子乱跑，多少细菌啊。”
舒茗呵呵干笑：“我和白老师说过有老鼠，她说不用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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