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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黄昏·欲望的枷锁_少知艾柠【完结】(37)

  徐徐冷风吹打在我的脸上,扬起我额前的刘海儿。我讨厌它,吹乱了我在清早里精心弄好的发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在镜子里面逗留的时间变长了。我开始在乎每次我修剪后的头发是否符合心意?能使我看起来更成熟些的青色胡须又长长了一点点没有?脸上的青春痘还是原先那几颗吗?喉咙里冒出的音调能不能引起大人们的关注,让他们觉得这个孩子快要长大了,或是正在长大之中?有时,我会认认真真地审视着娇嫩的脸上那深邃的瞳仁、挺起的鼻梁、抿起嘴唇后的弧线以及左脸上那颗小小的黑痣是否恰到好处,装饰而点染其中。

  我从大衣口袋里伸出右手,拨了拨眼睛上面乱掉的刘海儿。在学校门口我看见了我的女朋友,这么巧的相遇是我们约定好的时间的必然结果,并不是老天刻意的安排下的偶然。

  “嗨……”我向她打了一声招呼,如同往常一样的字眼,但语气中多了无法掩饰住的高兴。

  “嗨,男孩。”昨晚上我粗笨地对她的吻的反应并没有搞坏她的心情。她很自然地走拢到我身边,挽住我的左手臂后,将右手插进我的大衣口袋中,在口袋这方狭小的空间里寻到我的手,与我五指相扣。

  钟无盐冰凉凉的手刺激得我浑身打了一个颤,我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那样,走神了。等她欢快的声音如同枝头间鸟儿的鸣啭扯回我游走的思绪后,我听见她说过几天就要放假了,问我寒假打算怎么过。

  我有点不知所措地面对她的提问,回答说像以前一样,写完作业后,预习下学期的新课程。

  她哦了一声,接着沉默地和我并肩而行。钟无盐语气里的失望被我听出来了。我说的是一个我将要付诸实践的事实啊,我要怎么说才能让她高兴呢?我真不知道。

  “荣誉榜上的明星啊,除了学习就没有点其他什么乐趣吗?”

  我思考了片刻,然后回答:“有啊。我多了一个女朋友,也就多了一份思念的乐趣。”我对自己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感到不可思议。

  她似乎也没想到我会说出这么直接的话来,口袋里的手像是抓住一件宝贝,握紧了几分。思念是一道无法计算出来的题目,分分秒秒还是朝朝暮暮?而且什么是思念,我根本就不明白它的确切定义,直到和我一起上下学的姐姐的离去,我才明白。

  是流萤教会了我。

  如果说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就是思念的话,那可能我思念的人不少。不过,从事实上来说,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你的这条围巾真好看,谁给你买的呀?”钟无盐的语气里好像有一点怀疑和醋意。

  “我姐流萤买给我的。我姐姐昨天晚上回家了。”

  “你姐的眼光真不错嘛!”她松了一口气。发自内心的赞叹表明她也想要别人送给她一条围巾。但可惜的是她是父母的唯一。

  作为她的男朋友,我还从没送过她一件礼物。我想她的生日没有到,就没有送礼物的必要和理由。而且,我也没有钱。我正攒下的钱是给姐姐买生日礼物用的。

  流萤和钟无盐的生日相差一周。流萤是农历二月十八,无盐是农历二月二十五。

  我要怎么来接她的话呢?

  很快我们就走到了教室门口,在进去之前,我摘下我的围巾,上面还有我残留下的体温,然后围在了她的脖颈上。我并没有给她打一个结。我想,难看的结她不会喜欢的。钟无盐澄澈晶莹的眼睛像是升起在教学楼后的朝阳,那霞光照在她的侧脸,照进她的瞳孔,我看见里面的世界是那样的炫目多彩。

  如此美丽的画面让我呆了呆,我本应该感到高兴或满足的内心却涌起一阵的失落和遗憾。

  这复杂的情绪缠绕了我一整天,从早自习到晚自习下课。

  潜藏在某处的害怕与恐惧怎么才能消除呢?

  2

  寒假如约而至。

  它并不在我的眼里有什么过多过少的变化,可真像孔子比喻的河水那样,不舍昼夜,我可不会去关注它是怎么流的,只会在意怎么去渡过它。

  除了姐姐的变化,感觉很巨大。她越来越高深莫测、难以捉摸了。

  她变得漂亮了!流萤戴着一顶白色的绒线帽子,帽顶上一个圆球跟着她摇头晃脑。五官还是原先的五官,脸上的青春痘却又换了几个位置。姐姐总是为它们的出现而恼怒,对其皱眉又嘟嘴、抱怨又担忧,但我却觉得这是上天恩赐的礼物。我对她说:“它们在脸上招摇,向看见的所有人挥手,就像是你的青春在向他们炫耀。”

  姐姐被我说出的话惊讶到了。她笑着说道:“想不到你也能说出这么有文采的话啊。看来你不光是多了几根胡子,还多了一份深沉。”然后对着镜子整理仪容。

  我也觉得有文采。

  腊月二十九的上午,我们一家人去到农村老家团圆。晚上七点钟,我们一家六人吃了一顿丰盛的团年饭,然后守在电视机前看春节联欢晚会。为了应付夜晚的寒冷,爷爷在家里燃起了一盆小火,上面架了一块干柴,我们五个人就围在这盆火的周围,借干柴牺牲自己而换来的火热驱散掉周身刺骨的寒。妈妈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腿上搭着一件毛毯。

  火盆里干柴燃起的青烟熏出了姐姐的眼泪,她没念出儿时驱赶烟雾的“咒语”,偏着头忍受了不到几分钟就被吓跑了。她和妈妈坐在一起。这块干柴都还没有燃尽,妈妈就受不了冷,先去睡觉了。接着奶奶也和姐姐睡进了暖和的被窝里。我和爷爷、爸爸三人看节目到了十点钟,终于经不起客厅里刺骨的寒冷,准备睡觉。

  但家里一共只有两张床。我和爷爷就到柴房里临时搭成的简陋床上睡觉。七旬的老者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我闻着稍觉得有点厌恶。我们俩人各自盖着一床厚棉被子,为了防止漏风着凉。但我依旧能嗅到身旁爷爷的体味。

  混合着堆积成山的干柴的气味儿,不难闻,但也不好闻。

  怎么连呼吸声也变得老迈不堪,觉着气体进去爷爷鼻孔时变得沉重许多,就像是一种因没有充足的氧气而使劲呼吸一般。夜里巡视的老鼠不怕祖父的鼾声,在某些地方逡巡,咬啮欢叫。

  它们会不会来咬我的鼻子?我将头裹进被子里,只留出一道缝隙来呼吸。

  养成深夜才睡的习惯过后,我依旧闭眼不能眠,只觉得全身发热发烫,想要伸出手脚散热凉快,却是害怕黑暗里那些未知而神秘的东西。屋子后的树林里偶尔还能听见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更是能在我的想象之中被放大,一时之间会感到孤立无援,这时便会对祖父浑浊的鼾声产生亲切感。

  第二天早上八点,醒来后并没见到自己缺胳膊少腿,鼻子眼睛耳朵也都还在,证明昨晚是白担心了。然而,奇怪的是,身临其境才更有话语权。

  祖父不知道几点起的床,此时不见他的身影,等我穿好衣服在厨房里看见家人,流萤也起得比我早。我刷牙洗脸后,端起碗吃妈妈和奶奶做好的汤圆。姐姐随爸爸喜欢吃菜馅的,我以前也喜欢吃菜馅的,后来喜欢吃糖馅的了,随妈妈。爸爸随奶奶,妈妈随谁我不知道。我从没见过外公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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