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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龙茧_80大学生【完结】(4)

  当自己的名字第一次被写在宿舍入口公告栏的红纸上、而并非像以前一样屡次出现在白纸上的时候,我看着通道转角那些粉碎一地还没来得及修理的消防玻璃门,心花怒放。

  那年冬天,因为我们宿舍楼旁边一栋在建宿舍楼起火,我因为积极参与救火而受到院里的表扬。

  其实我当时的本意并不是要参与救火,我只是纯粹的想砸开那些上锁的消防栓玻璃门而已。我在那栋宿舍楼进进出出了两年多时间,那些锁一直挂在那里,从来都不曾打开。我很早就在脑子里构想拿人家的凳子把它们砸开,忍耐了很久,结果就在一个普通的夜晚,不知道是天灾还是人祸帮助我夙愿得偿。

  当时那栋新宿舍楼已经起了四层,最上面一层起火,火是烧完了能够波及的可燃物品之后自己熄灭的。被我砸开的消防栓,通过水管喷出来的水量和射程就跟小孩子撒尿差不多,根本无法接近火焰。闻讯尖叫着跑过来的两辆红色的消防车,竭尽全力往二楼和三楼喷了一点水,看着四楼的火焰熊熊燃烧然后渐渐消退。

  我的目的达到了。我狠狠地发泄了内心多年来沉积的怨气,我没有料到自己身上竟然沾染了如此之多的戾气,我每一凳子挥下去,玻璃破碎的哐啷啷的声音就会随之而生,心里油然生出一种三伏天冲凉水澡的痛快。我损坏了这么多的公共财物,不仅没有受到处罚,相反还受到了表扬,这在其他任何时候都是不可想象的。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损坏公财产的严重后果,思想品德课本里面说损坏公共财产要主动认错和赔偿,认错我倒是不怕,赔偿的处罚让我不寒而栗。我上五年级的时候因为和同学在教室操着板凳打闹,打碎了窗户上的玻璃,班主任居然御驾亲征我家找我爹要赔偿,我那惜财如命的爹就为了一块玻璃差点要了我的命。

  我所在的宿舍楼总共有二十四个消防栓,我亲手砸碎的只有十六七个,尽管我那天以最快的速度窜遍全楼,但是还是有几个被其他手欠的学生砸掉。幸亏我及时拿脚踹翻了两个正试图和我一样砸消防栓救火的学生,否则我的功劳还要大打折扣。

  志愿

  九通市地处长江及其支流交汇的地方,不偏不倚。如果从空中鸟瞰,长江和这条支流就好像一只巨大的鱼叉,一叉把九通市截成三段,使其身首异处。颇令市政及市委宣传部门头疼。九通人搜肠刮肚,在不幸之中寻找万幸,居然能把这种支离破碎的地貌惨状美其名曰九通三镇,是为通口、九昌和通阳。中国文字当真博大精深。三镇之间桥梁飞跨,丝丝相连,不仅弥补了自然的缺陷,反倒成为九通市的特色之一,也算因祸得福。

  九通三镇因为历史和地理的缘故,区域特点各异,至今日分别以商业、教育、开发区作为各自发展重心,努力拖延该市落入二流城市的步伐。

  高校林立的九昌镇,借着这几年大学疯狂合并和扩招的东风,居然打造出一副欣欣向荣的教育景象。九通市各类高校以狂降分数线换取学生规模的方式广邀天下英雄或者狗熊,致使每年大批高中毕业生从全国各地涌入九昌,支撑起九昌商业以及教育的繁荣。

  不得不说九通市高校选址在全国算是奇特而且明智,依照的是宋江等人落草梁山的典故,一定要依山傍水。所以九通几所有点名气的大学就占据了九昌本来就不多的山头和湖泊,颇有点依山为寨占山为王的意思,可见文人与土匪也有不谋而合的时候。比如说九大占珞山拥东湖,地大据望山与之隔湖相望,科大在喻山开山立柜,理工大在房山招兵买马等等,不一而足。

  而我即将入读的N大更是远赴近郊的兽王山开辟天地,独享南湖,意图割据一方。

  在我还在高中的时候,九通的大学校园之间就流传这样一句顺口溜:玩在九大,学在科大,爱在师大,管在N大。此传言最后一句说的是N大教条严重,官僚盛行,管理刻板,甚至与中小学相比犹有过之。

  顺口溜这东西大多是那些对某种现象一知半解的人意淫的产物,他们以这种方式来炫耀自以为已经掌握了的真理然后期待他人以讹传讹。事情真相往往无人考证。

  事实证明,教条和官僚在中国的任何一所大学里面都大行其道,它像幽灵一样盘踞在从小学到大学的校园,像烙印一样印在每一个学生的屁股上。

  当时我在学校填志愿的时候,不小心志愿表被一个有偷窥癖的学生窥见,结果那厮好像野猫发情一样又嚎又叫,弄得周围的人不约而同转过头来奸笑着对我念这句顺口溜,那眼神就像是一堆无所事事的人望着楼顶上准备下跳的轻生者。更可气的是当中有几个人的估分才刚刚达到二本,这还不排除因害怕丢人而谎报的因素,我不知道这句顺口溜跟他们能有什么关系。

  我生来一副倔强的脾性,不信传言不信邪。人人都说做不得的事情,我一般置若罔闻,照做不误。我对周围同学的饱含幸灾乐祸的劝告嗤之以鼻,我以自己不屑的态度回应他们:是金子就算掉到粪坑都可以发光,是大便就算进了御膳房也不可能变成糕点。

  其实我这种“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的姿态很大程度上是摆给别人看的,当别人七嘴八舌跟我说那所大学怎样怎样这所大学如何如何的时候,我内心就已经动摇了,我之所以依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义无反顾地把志愿表交上去,无非做做样子,不给他们充当他人导师的机会。

  我在半个小时后偷偷去办公室找班主任老刘改志愿,结果可能是因为拿了不菲的奖金,老刘早就和其他班主任一起到市里最豪华的五月花酒店吃饭去了。我想了一会儿,感觉以自己的分数怎么改也无非是唐伯虎在春香和冬香之间选老婆,没有考虑的必要,也就罢了。

  高考成绩对我来说只能算差强人意。可能老刘还觉得我是走了狗屎运。他递给我分数条的时候一改过去一年见我如中寒冰掌的面部表情,破天荒地露出了褒姒一样难得的笑容。让我颇为失望他的面部神经居然一直健康。

  我进老刘的班级,是因为高二升高三时候的那次分班。不知道这是无心的安排还是有人故意为之,那次全年级八百多学生就调动了十来个,我就正好成为那些倒霉蛋中的一员。当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从如鱼得水的二班走进一潭死水的三班,我的生活从此暗无天日。班上的其他人已经在一起呆了一年,在他们看来我始终是一只闯入了这个鸭群的鸡,大家根本不是同一类的鸟。而班主任老刘也是从高二开始就担任这群鸭子的班主任,在他的眼中我就好比一个女人的现任老公的前任妻子所生的孩子,怎么看都不顺眼。

  更让人无法容忍的是,老刘从我不戴眼镜这个表面现象武断地得出我视力好的结论,并以此结论为理由,用当代青年应该助人为乐舍己为人作借口,长期让我驻守教室最后一排,我因此被人起了个外号叫做“殿后将军”。真实的情况是,我的裸视能力最多也就是坐到第二排勉强看清黑板,我之所以不戴眼镜是因为我要装酷,为的是要在以前一位女同学面前保持一贯形象。作为一个有着自知之明的继子,我唯有选择默默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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