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纹身姑娘_魏月半【完结】(44)

  “你分明才说过,你厌恶我,不因为原溪。”

  “可此刻多了一分惧怕呢!”

  “难道我能以无视陈青的温柔为基点,同样无视你的高贵与炽烈吗?”

  纹身姑娘对哲顺的态度冷漠牵强,竟是用另一个男人当模子套下来。哲顺的温暖转眼冰冷,同样用一个女人当模子套下来,会是怎样的结果呢?他明了,纹身姑娘仍旧只是这样的纹身姑娘,纹身姑娘眼中的哲顺仍旧类似于那个在时光里正往后走的人,走到某个时刻,墙上时钟敲响,他变成了哲顺,一个叫原溪的哲顺。近乎与被另一个男人崇拜,追逐,临摹的幻觉,哲顺感到委屈。她的确时时像道幽暗深渊,也时时是只单独轻快的鸟。突然柔和说“饿了吗?还有剩菜,热热能吃。或者煮碗面?”哲顺便不再委屈,情绪停留在肚皮里,饿了。其实不饿,脑海中还装着许多烈酒呢!这种状态里的人对食物没有本能渴求的。哲顺却当自己饿了很久,饥肠辘辘。回答“剩菜多吗?都准备吧!”一桌重热的剩菜,一碗新鲜的面条,纹身姑娘起身准备,哲顺等着,异常急迫。他在某一个瞬间想到陈青,同样深深的夜,一碗煮得发白的面条。先有了思想上的防备,承认纹身姑娘煮东西,都是美味的。他如此想,默默看一圈小屋,是的,隐隐有一种温暖的家的味道。这是有明确差别的,哲顺认为与陈青构成的家庭是幸福的,但有被迫受困于婚姻形式的无奈感,而此刻则不同,与纹身姑娘一同在夜深的房子里,是心自由追求,本能渴望的没有束缚,无论压抑洒脱,都是快乐。

  纹身姑娘,使他为难。不可触碰,欲罢不能。从相见那时总在重复上演这粗浅轮回。

  哲顺吃得少,纹身姑娘反而吃下很多。吃完,她推开门,雪停了,云渐散,正对小屋的天空,有一颗最明亮的星光。寒风挤进来,携带几片雪花落在桌子上,又不见。

  “该休息了,回去吧!衣服我替你暖过,你继续穿着,回去记得换洗。味道仍在的。”纹身姑娘让哲顺离开,黎明眼看快要出现,方才才吃完一顿饭,她便困了,打个呵欠。

  “这会儿,我回不去。你睡好,我天亮再离开。”

  “那可不能,王家奶奶得了夜游症,常往桥头夜游着,让我把你从雪地里拉起来,可不让我留你。她近来精神恍惚,大概在桥头看到你,当成老头子,我到桥头时,她正捧着你的脸流泪呢!你确定是个优雅的男人,我同是个单独的女人,白日里可不能让你这样走出去,邻里人见了会追问我,可烦了。再说,老太婆误以为你是活着的老头子,我可不能与她争抢。这就去吧!你该在陈青身旁,不再这个城市,何况留在名典小屋。”

  “我不走。”

  纹身姑娘又深深打个呵欠,走进雪地里。桥头有灯光,她仍旧只作一团看不清楚的黑影。

  “至少,让我知道你的名字。”

  “纹身姑娘。”

  哲顺往桥头走,纹身姑娘锁了门。他看到天空星光退散,黎明有了影踪。却不知道天明后会是晴天,或者仍是雪日。就像他不知道纹身姑娘的名字,就不能区别她与那些陌生的女人的不同之处。睡过半日,哲顺醒来后再来到小屋,白雪已经融化的差不多,小河里河水涨了高度,几乎淹没栏杆下零落的花草。砖石路上湿漉漉的,蒸发最后水汽,地面四处扬起白雾,天空却蔚蓝清澈。纹身姑娘正替客人纹身,哲顺走进小屋与她打招呼“你忙,我一旁呆着。”这样说话便不打扰她,也让她不能有赶走自己的理由,顺带她的客人能相信,他是她的朋友。客人是个孩子,纹身姑娘专注的在他手臂上作弄着,不时查看孩子脸上表情,孩子旁边坐着个低头的男人。孩子看起来很不愿意,甚至不敢看手臂上渐渐多出来的花纹,一朵花,哲顺看到的时候,还是半朵向日葵,正巧偏向的角度迎着冬日此刻的阳光。孩子苦着脸,让人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多么可怜,不时拉扯低头沉默男人衣袖,男人不理,手中端着的黑咖啡早已冷透。他几番用拉扯表现不满,都没有得到男人的回应,来了脾气,挣脱纹身姑娘,跑到屋外,对小屋吼道“老爸,我要回家。”双腿立下稳稳的马步,双手垂掉着微微弓曲,浑身都用了气力。男人这才抬头,走出小屋外抱起孩子“疼吗?”孩子摇摇头,男人疼爱的抚摸孩子的头说“很快就做完,你看已经有半朵花。”男人将孩子放回纹身姑娘正对的椅子。

  纹身姑娘温和抚摸男孩的头,劝慰道“他不愿意,就算了吧!常人也难接受在孩子身上纹身。”

  男人摇头坚持,说“这是他妈妈的愿望,要他如向日葵。”孩子听到这话,拉下纹身姑娘的手,恳求她完成向日葵纹身。男人很欣慰,远远看着屋外蓝天,天空很近,远的是男人,他像站在与小屋遥远的地方,模糊起来,眼神似不再这个城市,追逐着过去特别的时光。

  “姑娘,你听到河水声吗?湍急的,我见过黄河,听过河水正是屋外传来的声音。”

  “今日雪融了,往日小河温顺,不总是这样子。”

  “你见过她?也替她纹身吗?”

  “谁呢?”

  “我最后一次亲吻她,亲吻她的胸膛,有三对奶。”

  “嗯!我见过,是我替她纹身。最后一次纹的是个河水冲走,泡得苍白的婴儿。”

  “姑娘,你见过我妈妈?她有没有对你夸奖我呢?”男孩开心起来,便没了不愿纹身的愁苦,叫她姑娘。

  “嗯!夸过了。说你是最珍贵唯一的宝贝,王子。”纹身姑娘说谎,哲顺知道,那个女人从没提起过眼前的男孩,她唯一珍贵的宝贝是个眼睛没有睁开,再睁不开的婴儿。

  男人叹息,埋头说“她走的快乐吧?”

  “很欣慰,得到解脱。”

  “你不了解她。”

  纹身姑娘做完纹身,递给小孩一杯温好的牛奶。男人在纹身之前付了钱,正站在栏杆前看昏黄的河水,像小河里流淌的是黄泥。

  “是你错了吗?”纹身姑娘端着咖啡。

  “嗯!是我错了,如果我早知道,就不该给她无边自由。这个世界,有那么多可爱的人,一个人怎么抵抗得了,总忍不住会多在心中放一些人。那婴儿与我无关,而她当这个孩子与她无关。”

  “但她的确得到解脱。”

  “解脱什么呢?亏欠我父子的?不,姑娘你不了解她,我知道她欣慰,得到解脱,只是为了那个婴儿,当然也为了她自己,她追求的爱情。我能接受,却不能为这个孩子接受。”

  “孩子可以骗。”

  “不!这对孩子不公平。他同样应该是王子,宝贝。我同样是她说过深爱的男人。”

  “可她走了,应该被赦免吧!”

  “她以为从来抓不到爱情。没人见过,也就无人能证明爱情真的存在,如是这样她若要证明,就得付出最昂贵的代价,生命。她的解脱,她的欣慰,大抵便是因为终于证明了她心中对那个男人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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