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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冬天她来过_占步思【完结】(119)

  陈牧微低着头,碎碎念道:“不走,可以吗?”

  方琛像是听到了他的话,做不出动作,唯有眼睛眨了两下,一滴热泪从她的眼角徐徐滑过,她的头仰靠在陈牧的怀里,随后轻轻地侧头一歪,怀着对他无限的不舍和还未倾诉的无尽的话语,朝向陈牧的胸口,永远地睡着了。

  “方琛。”

  陈牧紧紧地抱着她,鼻涕眼泪交杂在一起,发出一阵闷响的嗡鸣,而后声音越来越大,变成了毫无节奏的长鸣,他抵着方琛的额头,咬着她柔顺黑亮的头发,绝望的□□声让他的脸抽搐成了一副陌生的面孔。

  揪心的绝望排山倒海般向胸口涌来,他只觉得周围原本明艳的世界噼里啪啦地炸开,骤然间倾地倒塌,头顶上的那轮骄阳不见了,汇集而成的漫天黑色云朵将他团团缠住,朝着不见底的深渊坠落……

  那个曾如阳光般照耀过他的女孩,永远从他的世界走了。

  十几分钟后,方琛被送进了太平间,陈牧没听医生的劝告独自离开,从护士手里接过擦洗工具,用围帘遮挡着方琛,亲自为她擦起了身体。

  她不习惯别人碰的,生前最后的时光在医院打转已经够烦心了,他不想再把她一个人禁锢在这儿。

  陈牧先从近心端,再到远心端,为方琛擦了双侧的上肢,然后依次擦净胸腹和背部……方琛的眼睑不能下垂闭合,他便烫了热毛巾,为了热敷了好一阵,才让她的上眼睑闭上了。

  一切就绪后,方琛躺在冰床上,音容鲜活,像是童话的睡美人。

  陈牧抚着她的脸,吻着她没有了温度的唇:“别怕,我在呢,一直都在。”

  方琛的妈妈方慧兰中午到的瑨州,没能如期等到女儿来接她,忽然接到了许良的电话,让她直接打车到县医院来。

  一个多月后就是中秋了,方慧兰这一趟可谓用心良苦,想着见一面不容易,像无数个来探亲女儿的老母亲一样,带了几大包女儿爱吃的特产,为她买了新衣服和新发带。

  就在昨晚,方琛跟她打电话,说怀疑自己有身孕了,还说要回家去看她,方慧兰不忍女儿舟车劳顿,放下了上百万的生意,抽身来看她,还为没有降临的小外孙或外孙女买了几身小衣服,西装和裙子都有。

  用她的话说,多备无忧,就算这次是儿子,万一下次是女儿呢。

  她想象过无数次和女儿见面的场景,想象过她如何高兴地扑进妈妈的怀抱,想象过陈牧会如何和她打招呼,却决然想不到,见到的只是太平间内一具冰冷的尸体。

  中秋节的月儿还没圆,她和女儿还未团聚,老天爷就这么狠心,夺走了她唯一的希望。

  方琛原本几净无瑕的身体,留了六七道难以愈合的伤疤,每一刀都刺在要害部位,比扎在她自己的心里还要疼还要痛,她俯在女儿的身上,痛不欲生地大哭,哭花了一脸精致的妆容。

  陈牧捂着脸蹲坐在门口,几个小时的时光,似乎耗尽了他的一生,他的面色沉郁而压抑,映在灰暗的阴影下,像个风烛残年的古稀老人。

  王韶峰、阿依莎和小幺闻讯也赶来了,阿依莎还没到门口,就没忍住倒在王韶峰怀里哭了起来,小幺红着一双眼睛,低头站在门口,双手握出了一团火,王韶峰则一拳砸在墙上,一肚子的怒气无处倾泻。

  他走到陈牧跟前,如此情景,说不出半句的安慰话,只是跟他一起红了眼眶,一个劲的拍着他的肩:“老大……”

  半响,陈牧冒出一句话:“我得去找杜轩。”

  王韶峰张了张嘴,看了一眼四周,低身对着陈牧道:“想报仇,出人出力,我都在呢。”

  陈牧苦笑道:“我就想知道,她死之前,有没有给我留话。”

  多讽刺啊,想知道她的一点讯息,还要去找那个杀人凶手。

  王韶峰沉默了一会儿,低头说道:“也许对方小姐来说,你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好。”

  是啊,好好活着,他也想,如果不是她先走了,他比任何时候都惜命。

  可现在呢?每活一分钟都是煎熬。

  陈牧忘了一眼太平间内那对凄苦的母女,幽幽地说:“先把方琛送走再说吧。”

  ☆、第84章 临别

  天气炎热,尸体不能保存太久,方琛两天后就火化了。

  陈牧知道她爱静,没有大张旗鼓的为她操办,只是按着家乡的丧葬习俗,为她办了个小范围的追悼会。

  一婚一葬,都是极简之态,凝聚着方琛二十五年短暂人生的大喜与大悲。

  除了王韶峰、阿依莎和小幺,以及王顺等几位熟悉的朋友,赵平也来了,哭得老泪纵横,他拿来了一张通知单,一周前博物馆草拟的修复师聘任合同,这几天忙得脚不着地,还没来得及交给方琛。

  经过几方协调,她其实可以回去上班了。

  陈牧双手接过合同书,点燃后烧给了方琛,其实他想都不重要了,她的人生已经够遗憾了,不在乎多这一件。

  袁木杰来了,一双疲惫的眼睛藏在茶色太阳镜的背后,看起来面无表情,方琛跟市局并无瓜葛,他本不用来的,可他心里迈不过这个坎,总觉得方琛的死有他的助力。

  他们都被杜轩耍了,可他和队员们损失的只是两天的休息时间,方琛却没了命,陈牧也没了魂。

  袁木杰在方琛的遗像前鞠了一躬,说给她,也说给陈牧听:“弟妹,我们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陈牧一身的黑衣,木然地站在一旁,公道如果换不回她的生命,那么对他来说,似乎也无关紧要了。

  董雪听到爱徒去世的消息,当场气郁,几乎昏倒过去,身体原因,他没能来送方琛最后一程,但派了两名工作室成员来,都是方琛生前的好友,他们在她牌位前献上了一束百合花和一株多肉的虹之玉,说是她最喜欢的两种植物。

  杜宇来了,他跪在一旁痛哭不已,不止为情同手足的陈牧哭,也哭自己的姐姐,早上他刚从陈牧的口中得知了一切,家中的巨变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他不理解,不过半年的时间,怎么会变成这样?

  晚上送走所有的宾客,家里只剩下了陈牧和方慧兰。

  方慧兰穿着黑红相间的阔腿裤,沉静的眉眼里依稀有着方琛的影子,她从卧房走到阳台,又从阳台来到厨房,直到再次转进卧房,目光触向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寻找着女儿往日的影子。

  阳台洗衣机旁的水盆内还放着浸泡的衣服,是陈牧走之前脱下的一件汗衫,方琛本打算接回妈妈后洗掉的;次卧书桌上放着她看了一半的文物书籍,上面贴满了五颜六色的便签,写满了她做的笔记;洗手间内的牙具摆得整整齐齐,知道陈牧要几天后才能回来,她还用保鲜膜包了起来,以免会落灰。

  主卧的窗帘是方琛喜欢的□□,茶几上有件白色贝壳和亮片制作的王冠,不用说,一定是方琛做的手工。

  从小到大,女儿总喜欢捣鼓这些,其实她和袁进龙都不是手巧的人,真不知道方琛随了谁,天生的一双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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