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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世界_假装稀巴烂【CP完结】(6)

  我们升高三的暑假里,陈远看了很多跟学习无关的书,很多理论性的,有关同性恋的。他还拉着我一起看,可我对看书向来兴趣缺缺,唯一有印象的就是王小波和李银河的《他们的世界》,我看完以后,满脑子都是同性恋很酷,无关社会责任的爱很酷,只有性没有爱的爱最酷。陈远说我没有看懂。我觉得是他没有看懂,他看不懂我们这个北方小城。那谁看懂了呢?我觉得我认识的人里,茉茉是最懂的,所以她不想改变,只想逃离这个地方,可她又要逃到哪里去呢?孟小雨的小女朋友,总是穿着黄色碎花裙子的茉茉,她裙子上的碎花就像我和陈远躺过的山头上的黄色野花,她从山上跑过,跑到自由的地方去,她从平原小城里跑出来,然后跑进大山里面。

  后来我们不再去镇上了,每天就在村子里窝着,去山上玩,去河里游泳,我们在山上跑了一身汗,浑身脏兮兮的,然后立刻又钻进溪水里去。太阳把上层的溪水烤得暖乎乎的,下面又很凉爽,我们就在水里扎猛子,衣服全黏在身上,我们在水里把自己扒个精光,把湿衣服甩到岸上去,我们的衣服就这样摊在鹅卵石上,在夏日炽热的阳光下蒸发掉水分。我们就这样疯了半个夏天,在小河边。我至今仍旧时常回想起那时的陈远,他光着膀子,皮肤晒成金棕色,从水里爬出来,头发上、身上全是水,那些水珠顺着他微凹的脊背流下去,勾出一道水痕,挂在他的皮肤上,最后消失不见。

  我们甚至有过同性性行为。我们在水里撸了一发,面对面抱在一起,但谁也没去看对方的脸,我抱着他的背,蹭他的脖子,日头晒得我头脑发晕,我就这样抱着他,他的手放在我的阴/茎上。我们歪倒在水里,是我把他扑到的,我的阴/茎蹭在他的腿间,然后我们拥抱着彼此,藏在水下。

  我以为我那天会死在那里,陈远紧紧地抱着我的胳膊,缠住我的腿脚,我开始在上面,后来又被他翻过去,阳光在水面上流淌,不论是水波还是我们折腾出来的气泡,我都看得一清二楚。我当时真的以为我会死,陈远也会死,我们会一起死在水里。我最后闭眼了,我一点也不怕,我觉得如果能和他死在一起也挺好的。

  我们从水里出来的时候,背上全是沙石硌出的伤,小片的红痕,像是性爱的痕迹。我知道陈远也是这样认为的,因为他帮我看背后的伤的时候,张嘴咬了上去。

  那个夏天我确实死了一个朋友。就是那天下午我们回到奶奶家的时候,孟小雨给我打电话,她说张鹏游野泳腿抽筋,淹死了,没救过来。我们跟张鹏关系没有很熟,他跟我们玩了几次还是因为想追茉茉。说真的,我对他的死没有什么很大的感觉,人其实很容易死的,我想一个人在成年前总会死几个不太熟的同学。陈远问我什么事,我如实说了,他没说话,半晌他又说,以后我们别去游泳了,我想不完全是因为张鹏的死,甚至跟张鹏的死无关,完全是因为我们的事。

  然后我对陈远说,我们写遗书吧。陈远问写什么,我说应该划分一下遗产吧,他说他没有什么遗产好分配,我说我也是,不过我电脑里珍藏的几十个G的小黄片可以让他继承。他笑着说,去你妈的。我第一次听他说脏话,他说这是我的口头禅,全是跟我学的。我问他我说过很多次吗,他说是啊。然后我们就都笑了。我直接把遗书写在了我的暑假作业上,反正这东西老师也从来不正眼看。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写什么,我什么财产都没有,然后我写了一下我的骨灰的分配问题,我写,希望我的骨灰洒进河里。陈远自己不下笔,凑过来看我的,嘲笑我怎么不直接雇个直升机满大街撒,我说那不就是撒农药了吗,他说骨灰可以当肥料,撒在农田里正合适。我们于是又讨论了一下人类的骨灰对于农作物的生长是否具有某种神秘功效,最后达成的协议是,如果陈远以后混不下去,回老家种地的话,就从我的骨灰里拿出一半来撒在他的地里,让我的灵魂庇佑他的田地。我觉得这真是太神圣了,不过我的另一半骨灰去哪儿了呢,于是我又问他,他说他要把我的骨灰掺在米饭里,然后一口口吃下去。

  高三那年的冬天,我们在一起了。那天晚上下晚自习,我们俩一起回家。当时已经很冷了,河里结了冰,冻得很厚,一到这时候,大家就想下去滑冰,有时候连冰鞋都不拿,直接穿着棉鞋下去,在冰上蹭来蹭去。明面上肯定是不让滑野冰的,容易出事,不过这河这么宽,政府却管不了那么宽。我和陈远骑到很偏僻的地方,旁边的河里空荡荡的,我们于是停了车子,下去滑冰。我当时挺怕冰会破,我说陈远,你别下来了,你万一掉下去怎么办,你掉下去还怎么考大学啊。他没听我的,他好像就没听过我的,当然我也从不听他的,我们谁也不听谁的,就是一块玩,没头没脑地玩。

  河边是有灯的,普通的路灯,发黄颜色的光,落在冰面上,连冰也是黄的。陈远躺在冰上,我看见也滑了过去,跟他躺在一起。我问他干什么呢,他说看星星。但其实那天晚上,天上根本没有星星,什么都没有,月亮也看不见。陈远又说,我们干点危险的事吧。我说,好啊,杀人还是放火。他说,我们谈恋爱吧。

  我们俩谈恋爱的事没人知道,孟小雨也不知道,那时候她已经转学了,她暑假开学就没来学校了,我再也没见过她,她在QQ上给我说,她妈给她联系了一个有名的高考工厂,把她送那儿去深造了,她还说她把跟茉茉的事告诉她妈了,所以她妈就把她送走了。她那天又专门给我打了电话,信誓旦旦地跟我说,除了茉茉,她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我问她你跟我说这些干嘛,你怎么不跟茉茉说。然后她挂了电话。孟小雨以前跟我说过很多她家的事,什么她爸爸出轨啦,她妈更年期把气全撒在她身上啦,她妈是个特别强硬的人。

  我跟陈远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很短,而且我们谈恋爱时候跟没谈的时候也没什么明显区别,我是这样觉得的。高考的时候,陈远发挥正常,考上了北京一所很好的985,我高三恶补,混了个垃圾三本,留在省内上学。我们两个感情正式结束应该源于陈远的一通电话,他说他在大学交了个女朋友,让我也找一个,我说好。其实那时候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但我没说,我可能是想让他觉得愧疚,这么说,我也应该觉得愧疚才对,可我那时候不觉得,我跟那个女生在一起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陈远的事,直到挂了陈远的电话,我觉得愧疚了,但我不是觉得对不起他,就好像我不恨我爸一样,我恨的是我自己,我对不起的也是我自己。陈远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喝酒了,我没见过他喝醉的样子,但我听他说话的声音能听得出来,我太明白喝醉的人是什么样子了。

  上大学以后,我就理所当然地离开了那座伴我生长的小城,遇到了许多来自不同城市的人,跟以前那座小城的联系也越来越少。有一天QQ上有个人加我,说是以前跟孟小雨一块玩的人,在同城推荐里看到我,然后就加了。我们聊了几句,我想起来她是孟小雨的闺蜜之一,当时也有个女朋友,成天喊着老公、老婆。我问她还跟她女朋友在一起吗,她说她不是同性恋,那都是玩玩的,我说你们不是成天都称呼对方老婆的吗,她说是啊,但是直女在这方面本来就是很随便的啊。我当时鬼使神差问了她一句,那直男呢。她回我说,男生这么叫应该就不单纯了吧。我跟陈远没有这样称呼过对方,我年少时想不明白的事,至今依旧想不明白。她又跟我说,孟小雨现在留了及腰的长发,衣服非裙子不穿。这个我不知道,不知什么时候起,孟小雨的QQ空间把我屏蔽了,我也没有刷空间的习惯。那个女生又说,孟小雨现在的男朋友跟我长得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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