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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儿_YY的劣迹【完结】(82)

  “那你呢?”梁琇君不满道,“元谧不能出门,你就不能通传一声,害我白白担心这几日。”

  孟陆笑了笑,不说话。许宁却替他答道:“他们这些日子也是不得休息的。抓出了那么些人,总要忙碌好一阵了。”

  说起这些时日抓出来的那些人,梁琇君又好奇道:“你们准备怎么对付他们?”

  许宁抚平手中的报纸:“谈不上是对付。”

  他淡淡道:“只是打算问出这些人实话,再公之于众罢了。”

  梁琇君先是不解,随即两眼放光,叫好道:“是了,合该如此。这些人做贼心虚,本就无须我们捏造什么,只管把他们做得那些勾当一一公之于众,看他们如何好过!”

  之前不主动出击,却不代表不作为。

  自从那夜英军舰袭金陵后,许宁就一直在按着大招不发。他本打算选择一个更适合的时机,但是这一次,段正歧被人用他的安危相威胁,许宁是忍无可忍,开始清算起旧账来。

  首先,那日擒获的英水军俘虏虽然都不得已jiāo还给了大使馆,但是俘虏们“作客”时留下的供述可还在,并且许宁都叫他们一五一十地签字画押,容不得抵赖。这次事后没过几日,这些供述就登上了金陵日报,将军舰pào袭金陵的前因后果,全都呈之于世人眼前。

  顿时间,洋老爷们惺惺作态的丑恶嘴脸,和那不可掩饰的险恶用心尽bào露无疑。再加上不久前上海租公共界又有日本军官残忍打杀了一名小贩,正引起了众怒。一时之间,以金陵和上海为首的反帝风cháo愈演愈烈,抵制英货和日货的cháo流从乡间百姓传到士绅之家,波及甚广。

  这一场抵制活动从十月起,不过半月便风靡全国。不仅是罪魁祸首的英日资本的亏损难以计数,就连没有参与事件的美法等外资工厂都受其连累,亏损不少。

  张孝若倒是在其中占了便宜,打着爱国资本的旗号小赚了一笔,当然其中也有许宁提前知会他的功劳在里面。若说洋人们在中国最在乎的是什么,无非是这些资本所能攫取的利益。而这一次抵制,是真正的伤筋动骨了。洋老爷们是彻底慌了,先是派人威胁,见威胁不起用,又秘密来拉拢段正歧,许了不少好处。段正歧给许宁看过那些条件,两人哈哈一笑,全当废纸烧了。

  至此时,风波已起,再也不能止息。到了十月底,许宁端着茶杯与段正歧在秋风梧桐下对饮时,一些地方甚至已经开始效仿金陵的做法,想要收回本地租界的治权了。

  许宁却在与段正歧闲话。

  “前些日子,吴先生去参加国际学术会议,回来好一阵牢骚。”

  他说的,是在日本东京召开的第三次泛太平洋国际学术会议。吴正之作为金陵学术界的代表也随队去参加了。然而这次中国第一次派代表团参加的国际学术会议,他们却并未有所建树,甚至很少能提出什么重要的议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国的学者们争执得面红耳赤。中国学者们更像是一个配角,坐在角落无人问津,独自沉寂。这种沉默使人心惊,更使人羞愧。

  吴正之十分憋屈,回金陵后就一头栽进实验室,几次向许宁提出要求增加实验经费,非要做出一番成就来。

  许宁说:“还有温袭,在船厂待得习惯了,常与张孝若的设计师们通宵达旦地讨论。每一次讨论,就必然也要问我们申请一笔经费。”

  他却是开心道:“长此以往,怕是把将军的小金库拿出来也不够他们折腾。”

  段正歧听出他语气里的雀跃与期待,便也觉得开心,直想把人摸过来拉一拉小手,却知道许宁顾忌有亲兵在场,肯定舍不下脸皮。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写字调侃道:

  【费用资金随他们调取,只有一样事物。旁人都不能动得,我只给你。】

  许宁先是费解,随后触及段正歧隐隐调侃的目光,面上一红,又qiáng作镇定道:“这样打发我,我可不吃这一套。难道你要写什么甜言蜜语,说是自己那颗心,旁人都不许碰,偏偏只给了我。”

  【如果是呢,我给你,你要不要?】

  许宁一愣,却见段正歧认真写道:

  【我不晓得我还有什么可以给你的,先生。懵懂不知时,我曾经欢戏红尘,以为qíng爱都不过是皮ròu相逢,没有什么真心可言。但是再遇到先生,被你痛斥却后悔莫及。先生清清白白,将一颗真心献给我。然而我在红尘中打滚,早已沾染了一身脏污,再也没有什么是gāngān净净,能够奉献给你的。我时常后悔,觉得自己哪怕换尽血脉重生,打断骨头重塑,都挖不出半丝半毫的清白,足以与你给予我的那一份真心相提并论。】

  他看向许宁,眼中竟难得有一丝挣扎。

  【想来想去,既然我只剩下这么一颗心。你不要嫌它粗俗,我只将它奉于你了。因为它藏在我的最深处,从未给任何人瞧过,大约还是gān净的。只是我一度自己弄丢了它,更不晓得怎么琢磨雕饰才能使你满意。你收下也好,丢掉也罢。既已给你了,便再收不回来。】

  【先生,我知道你与我在一起,心里却装着更多人,是不能完完全全属于我的。但至少我心里只装着你,可以完完整整地属于你。】

  除了被许宁罚抄的那一次,段正歧是许久没写这么多字。因为qíng绪激动,他写到最后字迹都有些散乱。段正歧停下笔,等着风把墨汁chuīgān。他没有抬头,因此不知道许宁现在是什么表qíng。他觉得自己好像真把心脏剖出来,盛在了许宁面前一样,任由许宁轻轻一捏,都可碎了烂了,化作焦泥。

  他踌躇难安地等待着,眼前突然伸过一双手,仔仔细细地抚平纸张的褶皱。

  许宁收起风gān的纸,小心翼翼道:“这大约是我收到的第一封qíng书,也是最后一封。等到百年以后,我要带着它一道去彼世huáng泉,作为我们下世相认的依据。如果到时你喝了孟婆汤忘记了我,我便把你的‘这颗心’揪出来,放你面前,与你好好对峙。”

  他说这些话时,手温柔地抚过段正歧的字迹,再抬头看,却只见段正歧傻愣愣地,难得显出一份怔然。

  “怎么,你只许我这一生,下一生不给了吗?”

  段正歧喉咙滚过一道火热的沙哑,用力将许宁搂在怀里。好像小时候那样,许宁还是他的大树,他的根系和生命与之紧紧相缠,不分彼此。

  许宁一下一下抚过段正歧有些微硬的短发,感慨道:“若有下一世,我一定要第一时间找到你,不再弄丢了你。若是我们能活得轻松惬意一些,就更好了。”

  段正歧却想,若有下一世,该轮到他来照顾许宁,做他的老师,他的依靠,将许宁安安稳稳收拢在羽翼之下。即便风雨磨难,也总有自己庇护。

  许宁是在第二日送别段正歧回的上海。

  那一日云卷云舒,狂风时而作乱,将落叶chuī起犹如萧沙。许宁顶着大风送段正歧出了门,两人拥抱告别,又目送他登车远行。

  他看着那车消失在路尽头,心里却一直记挂着段正歧的身影。

  这一去上海,不知又要掀起几番波折。然而他的哑儿已然成为参天大树,能够一力承担风雨了。但若是可以,许宁宁愿他永远是那个在后院拔摘月季的野孩子,不用顶着这么多风雨,不用面临那么多磨砺。他久久伫立,不舍地怅望着。

  十月底,冯玉祥攻克西安,解城下之围;十一月初,北伐军攻下南昌,孙传芳主力尽灭。至此,南北大致以长江为界,隔山川而对峙。

  北洋军阀气数已尽,却依旧垂死挣扎。

  十二月一日,张作霖身穿礼服于北平祭天,宣布就任“安国军总司令”。而他就职后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宣布“讨赤”,直奉联军南下,反攻北伐军!

  而段正歧,自然成了他们的眼中钉ròu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第79章耳

  十二月,金陵的梧桐已经片片枯huáng。

  当年法国传教士带来梧桐树苗,如今已经亭亭玉立侯立道旁,大树成荫。许宁喜欢站在梧桐树下,看着时光从青绿变作金huáng。身边的人投其所好,又引进了两万棵法梧树苗,来年chūn天就要栽下了。可要等到明年的chūn日,还先得熬过今年的深冬。

  “阿欠。”

  即便已经预先披了一件大衣,许宁出门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了冬意。寒风从袖口、领口,见fèngcha针地钻进来,即便他已经把扣子系到了最上的一个,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身旁的孟陆立马给他递过一件大裘,黑色的熊毛裘衣,皮毛厚实,手感柔软。

  孟陆说:“这是将军前些日子在秦岭猎到的黑熊,剥下上好质地的一张皮毛,特地叫人送回来给您做了一件皮衣。”

  许宁将大裘披在身上,果然觉得暖和了许多,熊毛蹭在他的颈脖处,暖暖痒痒的,就像每次看段正歧寄回来的信一样,一边宽慰一边又忍不住思念。

  “他还在陕北?”

  许宁忍不住问:“前阵子不是打过秦岭了么?”

  最近战局紧张,北伐军与军阀党派你来我往,jiāo锋不断。于是兵力尚足,又骁勇善战的段正歧就成了一块好用的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许宁最近几次听到他的消息,段正歧不是正在往湖北赶,就是在去浙东的路上,在全国来往犹如游击战似的,没有片刻消停。

  江南一代孙系剩余的势力,早就在左派和段正歧的联手下尽数覆灭。孙传芳只能一路往西北撤退,苟延残喘。现在唯一还有实力与北伐军相搏的,就只剩下张作霖的奉系军队了。

  想起这个,许宁的眼皮跳了跳,总觉得不安。

  “马上就要阳历新年了,他还回来吗?”

  “这……”孟陆犹豫道,“恐怕要看qíng况,先生可要写信给将军问一问?”

  许宁摇了摇头,不想拿这点小事去叨扰在外水深火热的段正歧,他紧了紧大裘的衣领,走进了寒风之中。

  今天许宁出门,是有一件要事。当然平常他也是忙地不停轴,但是那些都远不如今日的事重要。

  段公从天津转移到上海,又从上海转移到金陵,许宁今日就是特地来接驾的。他带着一队人,在车站门口侯立许久,怀揣着一肚子要见家长的紧张感,有些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等待的时候,便由孟陆买了几份报纸来打发时间。他们虽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但是总不如这些灵通的新闻业人士掌握得全面。

  许宁刚翻了几下报纸,眉头就轻轻蹙起,孟陆凑过去一看,看到大大的“汉口”两个字,顿时就明白他为何不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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