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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儿_YY的劣迹【完结】(83)

  自从金陵之后,各地都想效仿接管租界的管理权,尤以汉口、九江两地为盛。汉口,左派组织了一支工人义勇队,与租界里英水兵互相对峙,时不时就引发几场冲突。许宁今天看到的这些报纸,显然又是报道伤亡消息的。

  有学生带着学校宣讲队队员在租界界外讲演,遭到英水军的阻止,双方发生争执,英水兵用刺刀直接刺向群众,又导致三十多人的伤亡。

  三十多人。

  许宁看到这个数字,就想起今年三月份在北平的那一场冲突,鲜活的生命一夜之间变作浮尸,其中血淋淋的现实,又怎是一两个数字所能概括的呢?

  想起三一八北平惨案,许宁又想起他的学生方茹生,不知他跟了他叔叔去了广州,现下可还好?

  “先生,先生。”孟陆在旁边提醒道,“人来了。”

  许宁蓦然抬头,便看到前方车站走出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位黑发间掺杂着几缕银丝的老者,他双眼jīng光硕硕,即便年迈,走起路来也是步履生风。这位老人眼睛一张望,就看见了许宁,在许宁迎上去时,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道:

  “你就是许元谧,我儿的心上人?”

  许宁一愣,看向站在段公身边的章秋桐,章秋桐斜眼望天,一脸与我无关的表qíng。

  偏偏段公还在很感兴趣地盯着他,许宁只能硬着头皮,拱手道:

  “许宁,见过岳丈大人。”

  段公先是一顿,随即哈哈大笑。

  “好啊好,没想到我也有替那小狗子做岳丈的一天。走,带我去你们新房,我要好好与你絮叨絮叨。”

  许宁没想到这位三造共和的人物竟然是这样的xing格,他只能一边挂着笑脸,一边头脑僵硬地为岳丈带路。直到回到段宅,许宁也不明白,段公是怎么发现他和段正歧的关系,又怎么会是这样一幅态度?

  不等他旁敲侧击,老者已经先给了他答案。

  “这件事,还是正歧写信亲自告诉我的。”

  段公说:“这小子,一上来就开门见山,也不给我时间缓缓。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受他的惊吓。他知道我要来金陵,还提前警告我不准为难你。小狗崽,真是越大越目无尊长。”

  许宁见他说话时还笑意妍妍,稍微放下一颗心来。

  “我与正歧是两心相悦,自然也希望得到长辈的祝福。正歧向您写信,大概是希冀能得到您的理解吧。”

  段公却摇了摇头:“我不能理解还能怎么,难道要bī迫你们各自成家,生儿育女吗?不说他,就你,你肯吗?”

  见许宁坚定地摇了摇头,段公笑了。

  “既然如此,我何必做这个恶人。年轻人的事由年轻人自己把握,我既已经退下,还管你们这么多做甚?”

  许宁心怀感激,诚心诚意地给段公敬了一杯茶。

  段公笑了笑,接过。

  “这就当是新媳敬的茶了。”

  许宁扬眉,想着等段正歧回来,也让槐叔喝一杯“新媳妇”敬的茶。

  两人闲谈间,陆陆续续有段正歧的下属走进来,跟许宁汇报qíng况。段公看着这一幕,有些感慨道:“你们俩不仅似夫妻似师生,在公事上也如此信赖默契。真让我想起当年又铮还在的时候,他也是如同我的左膀右臂一般,他一走可是生生断了手足啊。”

  “徐树铮将军?”许宁听他提起这个名字,道,“听说是徐将军从小将正歧带大,也是一把手将他提拔到现今的位置。”

  “可惜又铮走得早了些。”段公遗憾道,“如果他还在,看到当年的狗崽子如今的威势,不知该多欣慰。”

  “再过半个月,就是徐树铮将军忌日。”许宁说,“段公若不嫌弃,请允许我代替正歧,为将军祭祀。”

  一晃眼时光飞逝,那个收复了蒙古,却死在自己人暗算下的铁血将军,也入土快有一年了。段公回忆着旧人,感慨道:“我和又铮也是相识于微末,就如同你与正歧一般,是打着骨血烙下的关系。我看着你们,总是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

  他说到这一抬头,看见许宁眼神有些古怪地看着自己,连忙道:“咳咳,当然,我和又铮还没有你们俩那么亲密。我可是娶了老婆的。”

  不仅娶了老婆,还娶了五六房美妾。许宁想起段正歧以前的本事,大概不少都是从段公身上学到的,不由深深叹息。

  提起老友,段公又感叹道:“狗崽子的脾气,十成有七成像了又铮,倔,不听人劝。我告诫他这段时间少在外面出风头,他愣是不听,就连上海那边……”

  “上海?”许宁抓住关键词,“段公,上海怎么了?”

  上海当然不太平。虽如今上海已经被左派和段正歧联合把控,可他们不仅要提防时时想分一杯羹的右派,还要警戒各地安cha的层出不穷的眼线。当然,最大的麻烦还是租界。

  上海大小租界数十处,各国公使林立,便是连北平恐怕都没有这么多的外驻人员。而且上海身为大港,又四通八达,海上的军舰一日之内便可从日本驻地驶来。因此,即便是已经夺下了上海的控制权,左派暂时也奈何不得这些租界和使团。

  租界与左派维持着暂时的和平,却不知还能伪装多久。若是等北伐成功,彻底清缴了北洋军阀的势力,左派抽得身来便是要对这些各国公使下手了。

  而租界里的洋人们,当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上海公共租界,一桩不起眼的小楼内,正聚集了英美法日意荷等各国的使领馆大臣。他们秘密聚集在这里,显然不是为了谈天说地,而是为了应付共同的敌人。然而在这一群碧眼的洋鬼子里,却有一个人格外显眼,他黑发黑眸,没有穿着西装,没有蓄着日本式的一字胡,显然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

  一个出现在洋人的场合里,为他们卖命的中国人。

  英国上海新领事显然qíng绪激动:“我们不能坐视不理!现在北平政府软弱无力,我们应该正视现实,正视南方广州政府的地位。”

  “正视?”一名日本人嗤笑,用蹩脚的英文道,“谁不知道你们英国人最会见风使舵,当年孙文辛亥革命,你们见满清的皇帝守不住江山了,就去拉拢袁世凯。可结果,袁世凯又是什么下场?见风使舵未必就有好结果。”

  英国领事冷冷道:“但是qíng况已经很明显,南方政府越来越得势,北平局势却越来越混乱。张只是一个人,他抵挡不了这么多与他为敌的将领。”

  日本使者不满道:“张是我们看好的人才,他绝不会失败!”

  眼看两国领事要先争执起来。荷兰领事做和事佬道:“好了,好了,先生们。我们是来议事,不是来争吵的。我觉得两位说的都有道理,我倒有一个主意。”

  所有人看向他。

  荷兰领事笑了笑道:“北方有北方的优势,南方有南方的能耐。但追根究底我们只是外人,不妨让这些中国人自己去内战,我们坐收渔利。嗯,我喜欢这个词。”

  他卖弄着一个中文词汇,不怀好意笑道:“我建议,各位向北平公使团发出信函,建议各国大使承认南方政府的地位。等到南北两方政府都确立下来以后,再由我们牵头做中间人,提议南北议和。我看划江而治就很好,到时候一边一个政府。中国一分为二,既不会影响我们做生意,又可以避免出现一个统一政权威胁到我们的地位。”

  他又补充道:“对了,可以选一个合适的代理人,作为南方政府的首脑。作为承认他们政权合法xing的代价,我们也可以与他商谈几笔生意。”

  他这句话一说,在场的其他人也不是庸才,立刻醒悟过来。将中国一分为二,对于这些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挑选一个代理人作为南方政府的首脑,更是符合他们的利益需求。现在北伐军佐佑两派间隙极大,他们稍一挑拨,就能引动佐佑内斗,只要有人想去争夺这个南方政府合法代表的席位,那么轰轰烈烈的北伐必然败于内争,不攻而破。

  这洋大人们,自然也就安全了。

  其余人啧啧称叹,纷纷赞赏他这个绝妙的主意。而却没有人注意到,一直站立在墙角守卫的男人,此时却悄悄走出了房间。

  他听见那些用心险恶的秘密,就像一团脏水堵塞在胸腔,令人做恶。走出房间的后,他站在廊外,望着街上昏暗的路灯,似乎想要做些什么,手指动了动又收了回来。

  还不是时候。他对自己道。

  正在此时,他听见身后一声轻笑。

  “真是,我还以为你要给什么人传递消息,原来是虚惊一场。”

  男人蓦地转身,就看到一个穿着长衫,梳着时下最流行的三七分头的青年,站在走廊的尽头看向他。

  杜九。男人喉头涌动着这个名字,终于咽了下去,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九爷。”

  他说:“九爷说笑了,我一个被人嫌弃的叛徒,又去向谁传信呢?”

  杜九缓缓走了过来,眼神上下打量着他。

  “叛徒?”杜九笑道,“或许你现在回去,许宁会看在与你同窗一场的份上,饶过你也不一定。”

  甄吾抬起头,道:“不可能。段正歧出尔反尔,追杀我们兄弟。左派又亲手杀了我的兄长。我这一生,都不可能再与元谧重归旧好。”

  杜九好奇道:“你不后悔?”

  甄吾适时地露出几分挣扎,痛苦道:“后悔也回不去了。”

  杜九这才满意,轻轻颔首。他收下甄吾也已经快有两个月了,在听到两兄弟叛出段正歧的消息时,杜九一时是不敢置信,后来又慢慢观察。两个月前,杜九亲眼看见甄咲死在左派追杀的人的手里,才放下怀疑收了甄吾做手下。

  但是他对甄吾仍旧是不放心的,所以才有今晚这一番试探。

  即便甄吾没有泄露这一夜密谈的qíng报,只要在他试探时表现出了对许宁的淡漠,杜九就不会轻易信任甄吾。

  因为人心都是ròu做的,甄吾与许宁这么多年的旧识,即便现在两人立场相悖,杜九也不相信他能一朝清算过往的qíng谊。

  现在,看见甄吾表露出几分对许宁的真心愧疚,杜九倒是能够信任这个男人了。不过愧疚又怎么样,事已至此,甄吾已然是不能回头了。

  不知是出于某种yīn暗的不为人知的心理,又或者是为了更戳痛甄吾的伤口,杜九缓缓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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