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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everlove_靡宝【完结】(7)

  萧的事,让我成了胆小鬼。

  我知道自己是个有缺陷的人,可我还能过正常的生活,并且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了。

  所以加贺,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我遵照靖智的指示去探望父亲。

  他亲自来开的门,看得出脸色还不怎么好,可jīng神却不错。他热qíng地把我迎进了屋,有些激动。

  "冷吗?虽然chūn天到了,可是风还是很大。"

  我接过茶,说:"今天天气很好。"

  "那好。"他说,"那好。"

  靖智在楼上温习功课,我们两个在楼下大眼瞪小眼没有话说。那只狗还是很不客气,不过没有叫了。只是像对待食物那样在我身上闻了闻后,就自己去一边睡觉了。

  好半天,父亲才说:"你妈妈......再婚了吧?对方是什么人?"

  "是工作上的一个伙伴,他们两个的公司常有生意来往。"我说。

  "你母亲是个能gān的人。"

  再能gān你不还是和他离了婚。不过话说回来,像母亲这么一个重视事业的人,是不可能像靖智的母亲那样打理家务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女儿最喜欢吃什么。

  她也是知道我没说出口的抱怨,所以总说,对不起我,有亏欠。

  我很不理解的是,她总为家庭的破碎而向我道歉。这不是她一个人的错,为什么那么在意?

  父亲不安地动了动身子。

  "你小时候就长得很漂亮。"他想到了什么,"你等等,我去拿你那时的照片!"说完,就上了楼。

  他居然还有那些东西,我很吃惊。我以为他一出了国,结了婚,就不再挂念过去了,哪像我。

  父亲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盒子下来。打开一看,全是发huáng的照片,有几十张。二十年前的东西了,保存得很好。

  我那时还不到一岁,母亲年轻貌美,父亲风度翩翩,我在妈妈的怀里,无意识地瞪着镜头,父母都笑地得无比甜蜜。

  看起来,那是一个幸福又普通的家庭,和其他千千万万家庭一样。可我知道在那之后不到三个月,他们就各奔东西了。

  什么是他们的变素?

  照片都是那一个时期的。简陋的小屋,小小的婴儿chuáng,窗户上的手制风铃,门外的杂糙地,还有屋后的灌木丛。这是我的童年,在父亲离开了以后,我在那里度过了我单调的六个chūn秋。没有什么比忆苦思甜更让人动感qíng了。我坐着一动不动。

  "看,那时你多可爱啊。可现在更漂亮了,那天我见你,真的认不出来了。"父亲说,"看看这张,你那时泼了我一身的水呢!你一直很活泼啊!"

  我一张接一张地看着他递给我的照片,听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回忆过去。

  "知道吗?"他说,"我一直挂念着你啊!"

  是吗?

  我很疲惫,什么都不愿想,什么都不愿说。我站起来,要走了。

  他没有挽留,只是遗憾地为我开门。

  "路上小心。"

  "知道了。"

  "有什么事就告诉我,你长那么大,我还从来没照顾过你。你喜欢吃什么?"

  "随便。"我敷衍。我不习惯他的热qíng,让我很不自在。

  "哦。"他把大衣jiāo到我手上。

  我出了门,眼睛一阵湿。这不是我一直期盼着的父爱吗?为什么又要逃避呢?

  天下父母,再可恨,也有可爱的地方。我可以相信他是爱我的,虽然没有爱靖智和他现在的妻子那样爱我,可他还是爱女儿的。只是没有表达,或不在乎表达罢了。

  而儿女有时候也是父母上辈子欠的债。

  学校老师来告诉我,萧的父母想见见我和欧阳。

  在我和欧阳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音乐教室里,萧的父母抹着眼泪向我们询问萧在学校的点点滴滴。这真要命,我们被迫回忆所有快乐却让我们伤心的事。

  "为什么?为什么?"他母亲痛哭,"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冷漠地看着她,突然觉得愤怒。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她还在问为什么!她还不知道是为什么?而后又立刻软下来,这不能全怪父母,他们缺少沟通。

  其实我们和萧也缺少沟通,否则这个悲剧也不会发生。

  那时我就在不停思考,我们究竟有多了解身边那些你以为你很了解的人?其中有多少是你自作多qíng?有多少是你故意视而不见?

  我仔细回忆我和他的一点一滴。他是那种好到让人觉得想一辈子做他妹妹的人,我总抱着他的吉他做梦,他背着光用复杂的眼神看我。那神qíng,我不懂,也不想懂。

  他有时候问欧阳,永远有多远?有时候又问我,你可会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但去世前的半年,大多数时候他很沉默,看王尔德的童话,哭得一塌糊涂,问他怎么了。他说他可怜那个小王子。

  有时候觉得他还是个没有长大,可无qíng的岁月却让他承受了过多的qíng感和伤痛,于是他的灵魂挣扎不停,痛苦莫名。

  法医说他有一段时间的自nüè行为,轻微,所以给忽视了。

  就像不太相信厌食症怎么能饿死人一样,我原以为抑郁症是凭空生出来的,是只有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比如直子可以那么死去,我们生则是无病呻吟。

  可萧就这么死了。

  而对于萧来说,那样就好吗?活着就好吗?

  我突然迷惑于生活的意义。

  我想萧的死让我变了。

  我不变才怪!

  我变得孤僻、冷漠、刻薄、虚伪、自私并且悲观。我想我原本就如此,只是一方面我克制了它,为了显示我可以和社会上每一个活得滋润的人一样如鱼得水,为了证明非不能也,而不为也;另一方面有些东西柔顺地劝说我,譬如残存下来的另一个友qíng的载体,和一点对亲qíng的憧憬,让我苟且地坚持。

  可我发现我没必要这样,对吧。

  难道要我也把自己的心灵扭曲到一个怪异的程度,才叫正确?

  我在企求谁的原谅,我又在渴望得到谁的爱?我的人生居然如此空虚。

  夜深了却不肯睡去时,我会听萧最喜欢的歌。那歌唱永恒的旋律。

  半梦半醒中,那歌声好像叠化在了远去的末班车上,或是随石块沉到湖底。

  那时,我便在想,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而我呢?

  我又是怎么了?

  怎么是现在这个样子?

  人是向死而生的,可我这样半掉着,却像要裂又裂不开的罐子。

  我小心得很,什么都舍不得了。我怕我要是还快乐了,幸福了,对不起萧。

  地铁站,我耐心地等着我的那班车。一切都很安静。日本就这点好,大家在公共场所里都像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安静,那种仿佛下一刻就有"9·11"发生似的安静。

  我站在铁道边,一个人走到身旁,我看了他一眼。

  他说:"等车啊。"

  "是啊。"我回答,"有事吗?"

  萧可爱地笑着:"你答应了带我去那里的。"

  "知道。"我说,"我答应你一切事。"

  "我很想念你。"

  我温柔笑道:"我永远也不会忘了你。"

  "我知道。"

  于是萧就消失了,就像来时一样无声无息,仿佛从没存在过。

  我从父亲那里回到学校,加贺准确地在楼下等到了我。

  我看他笑地神秘,问:"什么好事?"

  "都不是。"他说,塞给我一样东西。一看,是个贝壳。

  "我在家乡的海边捡的。"

  "你家乡是哪?"

  "横须贺。"

  我呆掉,"好地方。"

  "谢谢。"加贺自豪地笑。

  我问:"这个可以保佑平安?"

  "中国俗话说:信则灵。"

  有意思。我收下了。

  五、

  母亲其实是个非常值得尊敬的女xing。她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带着孩子,白手起家,吃苦耐劳,凭自己的本事闯下一片天地。我现在的衣食无忧全拜她所赐。和她比较起来,我实在窝囊得一点都不像她的女儿,而且还自命清高,尖酸刻薄。

  我除了知道自己养活自己外也没什么特别的觉悟。

  爱国,那是一定的。爱家,那些人和我没血缘关系。爱朋友,可他死了。

  妈妈说过因为我是在单亲家庭里长大,所以xing格脾气都有点怪,也说过,她想弥补,却不知道我真正需要什么。

  我需要什么?

  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告诉她?再说我没有父亲又不是她的错。

  不是的。妈妈说,有些事你不知道......

  那你就告诉我吧。我都这么大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妈妈摇头:也许我说了你会恨我的。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是会恨你还是会更爱你?

  但我没有勉qiáng。

  我来日本后,妈妈常在电话里问,你去见了你爸了吗?

  每次我说没有时,她总很遗憾地叹气:去见见他吧,他毕竟是你父亲啊。

  我觉得很奇怪,当初和我说爸爸不要我们了的是她,现在劝我放下怨恨认亲的也是她。是什么让她变了。

  我可怜的母亲,她一直拼命想给我个完整的家庭,可等到她真的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庭的时候,一直守护着的女儿却离开她远走高飞了。

  天气已经很暖和了。整个日本的樱树都在开花,我看到的都是粉红的,夕阳下,却像火在燃烧。

  加贺来约我看樱花的时候,我正在楼顶发呆。

  从萧之后,我就喜欢上了这种危险又不怎么gān净的地方。从这里可以望得很远,似乎可以看到家。

  萧的那种病会让他产生幻觉和幻听,我想他之所以喜欢来这种地方,大概是在躲避其他人的同时,放任这种幻觉吧。我很想知道他听到了什么,HIDE的吉他,我的钢琴,还是他死后,我们的哭泣?

  "你不是一直很想去上野看樱花吗?"加贺说,"我们班上有一帮同学后天要去,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我不想和不认识的人一起出去。"我说。

  "那你要抓紧了,花很快就谢了。"

  "可还会再开的,不是吗?"人死了,却没法再回来了。

  加贺温柔地笑,"又想起你的朋友了?"

  我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和他说起这事,这不是我和欧阳之间的秘密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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