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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耳_饶雪漫【1+2部完结】(19)

  我拿到上海某所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妈妈请亲戚朋友们到饭店里去吃饭表示庆贺。我念的是中文系,爸爸好像很满意,他喋喋不休地说:“女孩子读中文好女孩子读中文好女孩子读中文真是好。”

  我姨妈骂他:“哎,你有完没完?”

  他傻乐。用筷子敲着桌边,似在唱京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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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喜气洋洋,除了尤他。

  我妈妈打他一下说:“你怎么了,妹妹考上大学你不高兴,是不是失恋了啊?”

  “哪有谈恋爱啊!莫乱讲!”他着急起来,大家又一起笑。

  我知道,尤他是没有谈恋爱。他在清华继续着他在学业方面的传奇,考研,考博,出国,对他来说是一条顺理成章不用怀疑的道路。

  我看着他笑,他不明白,问我:“你笑什么?”

  我说:“你又胖了啊。”

  他有些不好意思:“你倒是又瘦了,是不是学别人减肥啊。”

  “哪有。”我说,“我先天条件好,怎么吃都不胖。”

  “你越来越油嘴滑舌。”他批评我。

  他总是这样动不动摆出一副兄长的样子来,逮到机会就把我往狠里批。我懒得理他,开始专心对付盘子里的烤鱼。他还是停不住嘴:“你小心刺,这个鱼的刺挺厉害的。”

  我说:“怕刺最好就不要吃鱼。”

  他无可奈何地说:“就会对我凶巴巴。”

  酒店包间不错,还有个挺大的露台,饭吃得差不多,大人们开始聊天。我看到尤他站起身来,走到露台上去看天。我觉得自己刚才是有点凶,小脾气发得没道理,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也走过去,在他的身后问他:“你怎么了,愁眉苦脸的,是不是真的失恋了呀?”

  “没有。”他说,“还是家乡的星空好看,在北京看到的都是清一色的楼房顶。”

  “你什么时候回北京?”我问他。我知道他是专程回来为我庆贺的,他的暑假很忙,有很多事qíng要做。

  “过两天吧。”他说。

  我故作轻松地说:“其实你打个电话来祝贺我就好啦,不用亲自跑这趟的,我知道你在北京很忙的,对不对?”

  “是啊,”他说,“比较忙,打了好几份工。”

  “不要太想钱啦,”我说,“身体重要。”

  “李珥,我喜欢上一个女孩子了。”他忽然说。

  “是吗?”我差一点跳起来,“是什么样子的,说说看!”

  “不好说。”他说,“其实我努力挣钱,就是想给她买一个新手机。”

  “嘻。”我嘲笑他,“爱qíng的力量真是不可估量的哦。快说说嘛,她是什么样子的?”

  他还是那句:“不好说。”

  “噢。”我说,“等我有空了,去北京找你们玩好么?”

  他转过身来问我:“怎么你喜欢北京吗?”

  “我没有去过嘛,想去看看。顺便看看你女朋友啦。”

  “那你为什么不报考北京的学校呢?”

  “你以为我是你,可以随便挑学校的啊。”我说,“能考上我已经很幸运。再说,上海离家近,我妈也放心些。”

  “你的高考成绩上北京很多学校都可以的啊。更何况,有我在北京,姨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不说这个了。”我说,“就说说你打算带我怎么玩吧。”

  “你想怎么玩都行。”他说。

  他看着我的眼睛里充满了宠爱,让我不忍对视,于是我调过了头装模作样地去看天。那一刻我心里明白,就算是我真去北京,我也不可能去找尤他。

  我明白尤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起他和他女朋友的事,或许他和我一样在心里清楚明白,我们是不一样的,他这么说,只是想让我心安。他于我,永远只是兄长,qíng同手足却永不能涉足爱qíng。更何况,我很快就是大学生了,过去的事qíng恍如前生,我希望自己能有个新的开始,脱胎换骨,从此念念不忘于江湖。

  “一个人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啊。”尤他说。

  “噢。”我难得不耐烦地答道。

  就在这时候,我看到一颗流星忽然从眼前划了过去,我抓住尤他的衣袖跳起来喊:“呀,流星,流星,快许愿啊!”

  流星一闪而过。

  尤他骂我说:“笨,你抓我衣服没有用的,你应该在自己的衣服上打个结,然后再许愿,愿望就可以得到实现啦。”

  我耸耸肩做个鬼脸。

  尤他问我:“李珥,如果流星真能实现你一个愿望,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最想许的愿是什么呢?”

  “你先说!”

  “你先说。”

  “你先说嘛!”

  “好吧,我先说。”尤他想了一下说,“我希望我喜欢的女孩子一直快乐幸福。”

  这个花痴噢!

  轮到我了,我咳嗽一下,认真地说:“我希望天下所有的人都快乐,幸福。”

  尤他看着我,我朝他眨眨眼。

  他忽然伸出手来,爱怜地摸了一下我的头发。我嘻笑着,躲闪开了。

  天色已晚。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尤他,他说:“李珥你跑到哪里去了?”

  “在外面。”我说。

  “这样啊,我晚上八点钟的火车要回北京了。跟你打个招呼。”

  “噢,一路顺风。另外,代问你女朋友好啊!”

  “谢谢。”他挂了电话,我如释重负。

  我回到家里的时候是晚上七点一刻。妈妈问我去了哪里,我告诉她我去逛街了。妈妈指着餐桌上的一个盒子说:“那是尤他买给你的礼物。”

  我一看,竟是一部手机,诺基亚的新款。

  妈妈告诉我:“你姨妈说,他这个暑假打工的钱都用在这个上面了。本来你考上大学,我们要替你买的,但是尤他的一片心意,我们也不好拒绝呢。”

  我站在那里,大脑在五分钟内完全处于空白。

  清醒过来后,我看了看墙上的钟,然后我抱着手机盒就往门外跑。妈妈在身后叫:“李珥,你gān什么去呢?”

  “我去火车站!”我说,“送完尤他我就回来!”

  我打车赶到火车站,站在人来人去的车站广场打通尤他的电话,他告诉我他已经进站上车了。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我说不出话来。倒是他先开的口,问我:“喜欢不喜欢?我记得你说过喜欢诺基亚。”

  “尤他。”我说,“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尤他说,“我清楚,我知道有些事qíng是不可以qiáng求的。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尤他。”我说,“你不要这样。”

  “好。”他温和地答,“以后都不这样了。”

  我无力站立,只好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抱着手机盒蹲到地上。

  耳边传来尤他的声音:“李珥,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可爱吗,就是你笑起来的时候。所以记住,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快乐,永远要快乐。我走了,再见。”尤他说完,电话断了,我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去了郊外,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很想念张漾曾经带我去过的那个屋顶,想念那些稍纵即逝的美丽烟花。我在小区外的超市买了一个打火机,买了一包香烟,揣着它们上了路。我靠着脑海中的记忆走了很久,也没有找到那个我想去的地方。我站在郊外的田野边点燃了一根香烟,这是我第一次抽烟,那是一包555,我见吧啦抽过。香烟的气味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呛人,只是舌头感觉有些微的苦,我想起吧啦吐烟圈的样子,于是我试图也吐出一两个烟圈来,当然这是徒劳,我总是无法成功,然后,我开始剧烈地咳嗽,我就这样一边咳嗽一边抽烟一边在郊外毫无目的地徘徊,寻找记忆中那个可以收容寂寞绽放烟花的屋顶,我是如此任xing的一个孩子,从这一点来说,其实,我和吧啦毫无分别。

  再见到张漾是我开学的前两天。

  我抱着一大堆书下楼,准备骑车到图书馆去还掉它们。他靠在我家楼下不远处的一颗树上抽烟。他黑了瘦了,穿一件很大的T恤,又是好多天不刮胡子,要不是那顶招牌似的鸭舌帽,我差点认不出他来。

  “小耳朵。”他唤我。

  我有点站不稳我的步子。

  “你来得正好。”他说,“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

  “你回来啦?”我镇定下来,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好久不见哦。”

  “是。”他灭掉烟头说,“打算去哪里呢?”

  “去图书馆还书。”

  “我陪你去吧。”他说。

  “我想骑车去。”

  “那我带你。”他说,“车在哪儿?”

  我把手里的书递给他,让他替我拿着,然后我去车库把爸爸的自行车推了出来。下午三四点钟的太阳已经不是那么毒,张漾替我把书一股脑儿全放到前面的车篓子里,然后他长脚一跨先上了车,回身吩咐我说:“来吧。”

  我有些迟疑,他歪着嘴笑了一下说:“怕?”

  我跳上车。

  张漾踩动了车子,车子轻快地在路上行驶起来。路两边的梧桐树叶绿得耀眼,轻风chuī拂,我听到我的小白裙子与车轮相磨擦,发出音乐一样的声响,似谁内心抒qíng的叹息。

  我又不可救药地想起吧啦,想起她踩着单车跟在许弋后面,忽停忽走,调皮的样子。十八岁的单车,那一年的记忆,涂绿色影笑容张扬的女孩子,在这一刻竟是如此鲜活,仿佛她从来未曾远离,一直在我们身边。

  “你在想什么?”张漾转头大声问我。

  “你怎么忽然回来了?”我问他。

  “我爸爸风湿病严重了,我回来带他到北京去看病的。”

  “噢。”我说,“能呆几天啊?”

  “就这半天。”他说,“今晚八点返程,票已经定好了。”

  啊!原来就这半天,他却来看我。

  “云南好玩吗?”我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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