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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歌_饶雪漫【3部完结】(33)

  她把礼物jiāo到我手上,我立刻冲出宿舍,往教室走去。

  肖哲果然在教室。

  他仍然戴着那个绿色的头箍,抱住整个头,鼻子上渗出细密的汗也不舍得摘下来。他站在一张椅子上,显得足有两米高,身子半倾向前,用工整的小楷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写新学期寄语。才放假他就忙下期的事,真是赶在时间前面的人。

  我走近他,他也没有转头,像是没发现我的存在。我故意咳嗽了一声,他才转头看了我一眼,又用更用力的笔触在黑板上写字,粉笔灰一点一点的掉落下来。

  “恭喜你,第一名。”我说。

  “谢谢。”他冷冰冰地答。

  我看了看手中的粉色小熊包装的纸盒,双手抱住礼物,双手高举,扬起头笑着对他说“上一次你生日,我没去,这是迟到的生日礼物,请笑纳——”

  他终于放下捏着粉笔的手,转头看我,用不相信的语气对我说:“送我的吗?”

  我点点头,很想告诉他,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送人生日礼物,更何况,是送给一个男生。

  可是,最令我始料不及的事qíng还是发生了:他用左手接过我的礼物,没有看那礼物一眼,也没有看我一眼,甚至都没有掂一下,就顺势举起礼物,像扔一个极其沉重的铅球那样,极其郑重的,把它向着教室北面的最后一扇打开的窗户扔过去。

  礼物划过一个抛物线,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甚至没有听到一声“咚”。

  抑或,我根本已经耳聋眼瞎了。

  我再也不能够等,我必须在我的大脑意识到这是一种耻rǔ之前逃离这个地方。

  我果真是走了。

  如果说,我所以为的友谊这种感qíng,应当是纯洁如白纸的话,那么我只能说今天我承认,我错了。

  但是,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呢?

  该说对不起的人,到底是我还是他?

  阿南在校门口等我,他的蓝色货车刚洗过,他的jīng神也很好,替我把大箱子一把拎到车上去。

  颜舒舒背着一个大包从我们身边经过,她只是看了我们一眼,像征xing地笑了一下,就走了。

  “是你同学吧?”阿南说,“她家远不远,要不我们带她一程?”

  “不用了。”我上了车。我不想去思考她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态度对我我在阿南接我回家的路上反复思考,仍然参不破。思考过度的结果,竟然是我越发的想念他。我必须承认所有我以为赠与我却不求回报的人相比,只有他是懂我的。只有他懂得我的爱恨qíng仇,都不是无缘无故,只有他明白我的心不甘qíng不愿,并不是自私任xing,而是命运使然。

  “有心事呢?”阿南问我。

  “对不起。”我说,“我只考到第五。”

  他朗声大笑:“我家闺女,我绝对放心。”

  感谢他,世上待我如此宽厚的人,唯有他吧。当然,或许,还有他,我记得他对我发誓时的样子:马小羊,以后,再也不会欺你,也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我记得他发来的短信:“我在悬崖上等你考完试。”

  回家后的不久,我就无法控制自己,离家去看他。

  那天阿南去外省进货,奶奶外出,去了邻居家打麻将。

  我悄悄的去了车站,花十块钱买了车票,坐上了去艾叶镇的车。

  当我好不容易找到那个huáng昏里绝美的老房子的时候,夏花正蹲在院子里,给一头鸵鸟洗澡。

  是的,我没有看错,那的确是一头鸵鸟。

  这么冷的天气里,不知是不是因为鸵鸟天生不怕冷,它居然骄傲的仰着头,任由夏花洗刷。

  不知为何,见它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它。

  “它叫苏菲玛索,是我的心肝宝贝。”夏花替它披上一条厚实的绒布浴巾,在身上随意擦了擦手,指着门外不远处那座山对我说:“他上山了,不过我劝你别去。那里第一次去容易迷路,丢了找也找不到。”

  他真的在那里。

  不,我要去。

  连“谢谢”都来不及说,我就忙不迭的离开了夏花的家,向着那座山走去。

  等我真的爬到山顶时,已经接近中午了。

  我已经依稀看到他的背影,似乎是在一个悬崖边,背对着我站立。

  在看到那个背影的一刹那,我已经差点哭出声来。

  或许,就像他眼里的火焰,有些东西,再深埋,也终究会带来耀眼。所以,如果有人非要真的把生命比作花朵,那属于我的那一株,一定是吸满了露水的花蕾吧。即使我把开放的时间压得再久一些更久一些,也控制不了她终有一日的怒放,谁说不是这样?

  苇糙扫着我的双脚,可是我却越走越快。可是,就在我只离他不到五百米的时候,我却看到,他不止一个人。

  苇糙太高太杂,遮住了他的身边于安朵的身影。

  我静静迈步,又到了离他们更近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此刻中午的太阳正在升起,山顶的树枝和罕见的白色小花,齐齐被这更接近天空的纯洁阳光沐浴。站立在悬崖边的于安朵竖着沉静的辫子,穿着一件白色的修身剪裁的大衣,她眯起眼睛看太阳,脸孔那么安详,我甚至能看得清楚她微翘的嘴唇上的粉红色,和她光洁的额头上根根分明的细密的绒毛。

  金色的阳光扫过她的发尾,那里好像降落着无数的蒲公英,等待仙子一声令下,就齐齐起飞。

  一切美的太不真实,以至于我连惊讶都不必,只需要虔诚的欣赏——

  当她忽然一个箭步走向前,一只脚已经伸到了悬崖外的时候,站在她身边的他,伸出双臂,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将她蛮横的抱住,又bī她转过身来,毫不犹疑的,吻住了他。

  纤长而高耸的糙叶彼此呢喃,他们就站在悬崖的尽头,糙叶的那一端。

  这是冬日里最薄最透明的一次阳光吧,穿破云雾,仿佛变作一颗颗细碎的玻璃,直cha入我的眼睛里来。我俯身看这地面的世界,洁白和灰暗jiāo织,融化的冰雪变成小溪,依稀就在我的耳边唱着断断续续的歌。

  所有的所有的一切,都让我疑惑:这究竟是不是哪个好心女巫的魔法,要令我直面这饱含命运暗示的一幕童话——也是我十七岁荒诞年华里,最最怅惘的一曲离歌呢?

  再见,毒药。

  我们终究来自不同的世界,去往不同的方向,多遗憾。

  未完待续

  后续故事,敬请关注饶雪漫2008青chūn疼痛大战《离歌II》

  离歌2

  像风灌进回忆一样痛被chuī散

  爱却在不知不觉中着了凉

  ――摘自马卓新版博客《我们的爱着了凉》

  (1)

  白色衬衫上掉了一只深蓝色纽扣,我钉了差不多有整整一下午。

  MP3里循环播放的是王菲的一首老歌,听到我双耳几近麻木。窗台上晒着我的黑色大书包,已经被我洗过了三次,却还是觉得背带上有些碍眼的脏。这个寒假我有新鲜的发现,当你极为缓慢或者是重复地去做一件事,会产生时光被粘住的错觉,风不动云不走,墙上的钟仿佛也迟钝了,一切在你眼前都以慢动作的方式呈现,甚至心事。

  很好,这正是我的需要。

  huáng昏的时候屋外响起轻微的敲门声,我起身开门,看到阿南。他手里端着一杯奶茶,对我说:“我回来晚了,奶奶打麻将刚回,今天晚饭要等会儿了,你先喝点东西。”

  “不饿。”我冲他笑,却还是把杯子接过来。

  “明天早些起,”他说,“我们去市里,买些新学期需要的东西,你也该添置几件新衣服了。再说,我还有惊喜要送给你。”

  “什么?”我问。

  他不答,故做神秘。

  其实我能猜到,他所谓的“惊喜”多半是他在市里的小超市就要开业了,虽然我从没过问,但我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都在忙这件事。不过我并没有戳穿他,而是很配合地答道:“好的呀。”

  “你还应该理个发。”他看着我说,“刘海挡到眼睛了,会对视力有影响。”

  “知道了。”我说。

  他笑笑,把脚伸得老长,让我看。我这才注意到他脚上的鞋,ECCO。这是我去年买给他的生日礼物,他一直没舍得穿,此时此刻被他套在脚上,擦得很亮。

  “穿了?”我说。

  “试穿。”他纠正我,“明天正式。”

  那架势,好像明天是他什么大喜的日子一般。不过我知道,从我拿到天中录取通知书那天起,在市里开个小超市就成了他的理想,用他的话来说。为我奋斗,他从来都无怨无悔。也许正是这样,上天才会回报他的好心,让他诸事都得以顺利吧。

  不管怎样,他高兴,我就高兴。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好都到门口的时候,他已经端坐在蓝色货车的驾驶室里。冬末初chūn的风还是有些凛冽,我围着我的红色围巾跳上车,他拿着一堆CD让我选,问我说:“咱们在路上听哪一张好?”

  我点了邓丽君,那是他的最爱。

  “你会不会觉得闷?”他献宝一样地说,“我这里有合集,全部是最新流行歌曲呢,小年青都爱听的。”

  “这些都是盗版。”我说,“音质不好,而且容易划破机器。”

  “哦。”他把它们都收起来,不好意思地对我说,“都是朋友送的,我也不晓得什么是盗版正版。”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象花儿开在chūn风里,啊开在chūn风里......邓丽君的歌声很快就轻柔的飘到耳际,这张碟我知道是正版,初三那年他陪我在新华书店买复习资料的时候顺便买的。有时候他也会把它拿进屋子里听,一面听一面做帐。脚打着拍子,嘴里还跟着哼哼,在我看来,这是他一个人最惬意的时光。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她唱歌我就想到你妈。”阿男说,“今年暑假,我带你回趟四川可好,也该给你妈扫扫墓了。”

  “路费很贵的,”我说,“要不等我高考结束吧。”

  “钱的事不是你cao心的。”阿南说,“你成绩这么好,又懂事,就够了。”

  他大约忘了。我上期末只考了第五名。虽然我知道,他不会在乎名次,但我在乎。我恨我自己,在一些根本不应该花心思的事qíng上耗费了太多时间jīng力,还竟然觉得美好透顶làng漫无穷,到最后却傻头傻脑自取其rǔ,那些事qíng简直就像一块溃烂的皮肤,不能碰,一想起心里身上都辣辣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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