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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像我一样_饶雪漫【完结】(3)

  “可是你要错过末班车了!”她轻快地说,“原来是个乖娃娃啊,错过末班车回不了家了,我要妈妈……”她挤着眉毛,做出一脸哭相。

  我又不是小孩子,被你用激将法?正好过来一辆62,我连招呼也懒得再跟她打,脚一迈就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你!”她在我背后喊,“你真不够朋友!”

  谁和你是朋友?抱歉啊抱歉,我认识那个人吗?我的一只脚已经上了公车,此刻有人大力拽我的吉他,我一个重心不稳倒摔下去,接连几个趔趄,靠着路边的一棵树才没摔个仰八叉。

  再看看她,她笑容满面,对公车售票员做着“gogogo”的手势。

  公车开走了。我yù哭无泪。她依旧是那样,似笑非笑用一种睥睨的眼神看我,好像是在问:“现在,怎么办?”

  我懊恼:“说吧,你到底想gān什么?”

  “你救了我,你必须负责到底。”

  “我不该救你,我错了,我改行不行?”

  “为时已晚。”

  我懒得理她,在马路牙子上坐下开始检查我的吉他。这可是我的宝贝兼吃饭家伙,刚才撞了树撞了人还撞了墙,不知道有没有伤筋动骨。我顺手拨了一个《挪威的森林》前奏,还好,一切正常。

  “我听过你唱歌,嗓子破点,感qíng还是有的。”她流里流气地在我身边坐下,我挪开一点,跟她保持距离。

  “你刚才弹的那是什么来着?听着挺耳熟。”她没话找话。

  “挪威的森林。”我尽量礼貌。

  “哦,这个我知道,那个什么伍佰嘛!”她马上又自我感觉良好地哼起来,“让我将你心儿摘下,试著将它慢慢溶化……”

  “打住打住!”我忍无可忍,“这是Beatles的挪威森林,NorwegianWood,你有点文化行不行?”

  “你有文化,你倒是唱啊!”她不甘示弱。

  唱就唱,怕你怎的。我拉开嗓门,第一句“Ioncehadagirl”就把她震住。我暗暗得意。嘿嘿说实话,我弹吉他唱歌的样子还是蛮帅的,被公认为“十二夜”乐队里最有女生缘的一个,小半年里收到的qíng书也有好几十封。

  她在黑暗里看着我,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那些熟悉的仰慕,臭屁地问她:“服不服?”

  “服个屁,”她居然说脏话,“唱这些世界上没有三个人听过的歌算什么本事?要把别人的歌唱成你自己的,或者gān脆自己写,那才高明!”

  “你这是明目张胆的嫉妒。”我说,“我要赶末班车回学校Happy,少陪了。”

  “末班车几点?”她笑眯眯地问。

  “十一点半。”我看看表,还有五分钟。

  “其实你不如给我再唱一首。”她提议。

  “为什么?”

  “因为你的表坏了。”

  我这才仔细打量手腕上的老爷表,它跟了我已经三个年头,虽然进过几次水,可总体来说还算运转良好。但是现在,可怜的它,表面玻璃裂成几块,指针一动不动——看来是刚才那记勾拳的副产品。

  现在的回想起来,当时我居然不是很懊恼,相反,有一丝丝庆幸的感觉。那天就是这样,我遇见图图,然后所有的事qíng便成为我们的相遇而准备,有点巧合,有点诡异,可是都只是甜蜜的铺垫。

  表坏了,时间就此停住。于是她留在我生命里。

  像我这样一个文艺青年,注定要为这样的小资感觉付出些什么。当我敏感地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我有些没出息地感到不安,所以我决定往前走,走回家。

  她当然还是跟上来。

  我继续走,她继续跟。

  到第二个街角的拐弯处,我站住了。转回头,她歪头,冲我嘿嘿地笑。看来,这姑娘今天是铁了心要粘上我了。

  “你跟着我gān吗?”我问出一句废话。

  “再唱一首?”她走上前来晃晃我的胳膊,“可以点歌吗?”

  我假谦虚:“我这破嗓子,算了。”

  “假谦虚。”她哼哼。

  哼完后,她自己开始唱。我们百无聊赖地在路边且走且停,她也就断断续续哼了一路,一开始,只是些零乱不成调的乐句,从这首跳到那一首,上一句还是我的太阳下句马上变成周杰伦,七拉八扯的能力让人叹为观止。

  她什么时候开始专注地唱一首歌,我已经记不清了。很可能,她只会唱高cháo部分,但是看得出她喜欢这首歌,所以唱的时候有种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专注。那种专注吸引我偷偷看她,她微微仰着脸,白皙的皮肤浸透着月光,眼睛里居然有种圣洁的光芒。对,就是这个词,圣洁,虽然今天看来无比夸张,但那千真万确就是我当时的感受。我真心庆幸自己打出那一拳,因为,谁敢侵犯这样一个美好的姑娘,简直十恶不赦,不可原谅。

  在我记忆里,那一刻简直万籁俱寂,我的天地里只有图图的歌声,她认认真真地唱:“啊,如果不能够永远都在一起,也至少给我们怀念的勇气,拥抱的权利,好让你明白我心动的痕迹……”

  后来想起来,我就是输在这首歌里。那是林晓培的《心动》,可是被她一唱,马上打上图图的标签。那一刻我才发现她的声音无与伦比,低音浓烈高音飘渺,有些微的喑哑,听上去有些紧张,却丝毫不损其魅力。

  感觉到我在用心听,她的歌声戛然而止。她偷偷瞟我一眼,甚至显得有点尴尬,可嘴上还是一如既往地qiáng硬:“怎么样,我随便哼哼都比你qiáng吧?”

  “你喜欢这首歌?”我岔开话题。

  她想了想。“其实,我是喜欢那个电影。里面的人都好可怜,明明相爱,可是不停地误会误会,犹豫犹豫,不小心一辈子就过去了,帅哥变成老头子,害我在电影院里哭死。”

  我沉默。我也看过《心动》,还记得影片的最后,张艾嘉在飞机上看着往日照片,过去一片云蒸霞蔚,模糊了青chūn含笑的脸。很久以后我重看这部电影才恍然大悟,哦,原来痛苦是人生必经之旅,失去也可以作如是观。

  可是直到今天我也没告诉图图,《心动》也是我喜欢的电影。到底是为什么我也不清楚,可能我是怕说自己喜欢有些刻意讨好的意思,也可能是害怕她会认为一个喜欢看文艺片的男生缺乏男人味,总之当你喜欢一个人就会变得那样患得患失,不可理喻。

  等她唱完,我有些爱怜地问她:“你累不累?”

  “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她把头昂起来,“难道你想泡我吗?难道你忘了我们今天晚上才认识的吗?”

  天下最臭屁的女生!

  不过,我怎么看她越来越可爱的样子呢?

  “这样吧。”她好像很努力地想了想,然后说:“你今晚救了我,我怎么也要表示一下感谢才对,虽然我是个美女,虽然你救我纯属自愿,虽然我不算是很有钱,虽然今天晚上我已经很累了,但是,我还是打算请你去喝豆浆!”

  喝……豆浆?

  这个感谢实在有点新奇。

  “怎么?”她很奇怪地说,“难道没有人请你喝过豆浆吗?”

  “没有。”我老实巴jiāo地摇摇头。

  “所以说,”她重重地拍我肩头一下,“尝试一下喽!”

  她下力很重,我的肩被她拍地塌下去一块,迟迟起不来,却有些疼痛的甜酸感。体验着这种莫名其妙的滋味,一向酷酷的我没有对此表示任何反对,就跟着她去了。她拉着我的衣袖,虎虎生风地走在前面,长长的头发在脑后随意地挽成一只好看的髻,露出光滑的脖颈。那时候我也算学校里的名人,凭借吉他赢来过好些女生的关注,但我毕竟、真的,还从来没有恋爱过。这样被她一拉,我好像被拉进了梦境,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梦着,我猜我的样子看上去一定傻得够呛。

  不出一站地我们果然看见了一座城隍庙小吃,看来她还真的像她自己说的那样,轻车熟路。她继续轻车熟路地走到柜台对女服务员说:“两杯豆浆。”神qíng就像她是要的两杯燕窝那样大方自如。

  我已经找了个尽量偏僻的桌子坐定,她端着豆浆走到我面前:“这可是我今年第一次花钱请客呢。”

  “谢谢。”我一本正经。

  “你呢,歌唱得不错,就是有点放不开。”她端起豆浆吸了一口,开始老三老四地对我指手画脚,“你这样,将来怎么能当明星呢?”

  “我从来就没想过当明星。”我不得不告诉她。

  “咦?”她睁圆眼睛,“那你唱歌是为什么?”

  “唱歌,就是为的唱歌呗。”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跟刚认识的人谈“音乐”,拜托,我还没有那么ròu麻。

  她饶有兴味地看着我,用吸管搅着豆浆:“其实呢,我是很想当明星的。”

  “为什么?”

  “因为我不当明星纯粹是种làng费,每天都是些长得还不如我的人成天在电视上跳来跳去,你不难受,我还难受呢!”

  鉴于她说的其实没错,我很给面子地没有反驳。“可是,你打算怎么当明星呢?”我问。

  “我可以去参加模仿秀,”她毫不羞涩地搔首弄姿了下,“你觉得我像不像徐若瑄?就是比她高了点。”

  “你比她漂亮。”

  “这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我倒。然后窘迫,只好埋头喝豆浆。本来就不大的杯子很快被吸得见了底。这让我更加窘迫,因为我一直觉得不吃不喝霸住餐厅的桌子是种罪恶。更可恨的是图图马上发现我的空杯子,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天呐,喝那么快?拜托,你以为你是尼斯湖水怪吗?”

  快餐店里人不多,她这么石破天惊地一喊,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我们身上。

  “这样,我教你一个方法,可以用剩下的豆浆撑到天亮。”看我这样,她有些过意不去。“就这样,你看,”她轻轻地嘬了一下吸管,“一次只喝一点点。美好的东西,你要好好保护它,才不会消失得太快。我就是这样的哦!所以每次到天亮我的豆浆还有一大杯,可以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然后走出去,感觉空气真清新,生活可爱极了!”

  “要是下雨呢?”我煞风景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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