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谁在时间的彼岸_青衫落拓【完结】(21)

  高翔只得放下工作,带着秘书一起去劳务市场物色保姆,好容易找到合适的人选,隔一天才能过来。

  陈子惠独自看护了两天,没能完整睡上几个小时,已经jīng疲力竭,高翔心疼母亲,qiáng行将小chuáng推到自己房间,让她去睡一会儿,由他代她守着。

  房间里异样安静,他盯着童chuáng里的孩子,那个面孔只桃子大小,虽在睡梦中,淡淡的眉头也皱着,加上向下扁着的小嘴,一副标准的不开心表qíng。他没法从这张脸上找出可供联想的遗传特征,却想起了在镇卫生院里那个抓住他衣襟不肯放的手,以及那个苍白惨淡的面孔。

  他们全家人都被孩子的病qíng缠得喘不过气来,还来不及cao心怎么给这孩子取名。大概是从陈子惠开始,都顺口叫他“宝宝”。可是孩子会长大,总需要一个正式的名字。一想到自己曾咬牙对左思安担保不让孩子姓陈,高翔禁不住叹了口气。

  仿佛感知了他的烦恼,那个睡得好好的婴儿突然小手一挣,哭了起来,他赶忙伸手轻轻拍他,可婴儿越哭越凶,面部跟手足立刻出现紫绀,他顿时吓得手足无措,想抱起他,触到那个小小软软的身体,却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陈子惠闻声披衣过来,抱起孩子轻轻呵哄着。

  “这样子也太吓人,要不要去医院?”

  他摇摇头:“医生说了,在手术之前,这些症状是不可能缓解的,去医院也没用。”

  那个声嘶力竭的哭号在陈子惠的安抚下总算渐渐平复,喂他吃过一点牛奶以后,她重新将他放回chuáng上,怜爱地看着他,“你看他的鼻子,又高又挺,跟子瑜长得一模一样,这是陈家人遗传的,你的鼻子也是这样的。”

  他皱眉,“根本还是一团ròu,看不出来。”

  “胡说,他明明……”

  “好了好了,你过去休息吧。”

  陈子惠不肯走,“等满三个月能动手术就好了,唉,也不知道手术安不安全。”

  “别自己吓自己。妈,明天我去租一个大点的房子,请两个保姆换班,不然你身体会吃不消的。”

  陈子惠还是不同意,“租房子不方便,我打算去买一套大点的房子。不过保姆毕竟是外人,不可能对宝宝像我这样上心,请再多我也丢不开手。我没事的,子瑜小时候也是个爱哭鬼,我一坐下来他就开始哭个没完,我只好整晚抱着他走来走去。”

  她又提到陈子瑜,高翔只好沉默了。

  “你是不是跟你爸爸一样,怨恨我在你小的时候一心照顾子瑜,根本没管你。”

  他摇摇头,“别提那些事了。”

  陈子惠怔怔看着他,“以前你爸爸一跟我说这话,我就说儿子都不计较,从来不提,只有他心眼小。他说你不提不代表不介意,看来真没说错。”

  高翔扪心自问,他没有耿耿于怀,但也确实不是完全不介意的。只不过他已经是23岁的成年男人,陈子瑜更是已经死于非命,成为压在他们全家心上的沉重yīn影,他根本没有理由将那个介怀再拿出来跟疲惫的母亲讨论。

  “你太累了,赶紧去好好睡一觉。”

  1997年的新年在忙碌与担忧中过去,高翔试着想修补与女友的关系,然而孙若迪终于肯接听他电话时,他却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这个yù言又止的态度,在孙若迪看来当然完全没有诚意,她负气挂断了电话。

  他知道最好见面谈,而且孙若迪个xing温和,他一向有说服力,不难哄得她回心转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提不起jīng神做进一步争取了。

  他的车经过彻底清洗,靠垫也换掉了,然而每天坐进去,他总疑心仍能闻到淡淡的血腥气。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无法走出某种影响,让生活回到正轨的心理在作怪。

  左思安的生活能恢复正常吗?这个念头时不时会浮上他的心头。

  这天下午临近下班时,高翔在办公室里处理工作,突然接到于佳打来的电话,“高翔,麻烦你现在马上去我家看看。”

  “出了什么事?”

  于佳的声音急迫得有些尖利了:“我现在在H市,单位派我开一个很重要的会,实在没法推掉,明天才能回。小安昨天还有些发烧,我要带她去医院,她坚决不肯,今天早上我让她吃过药才走的。两个小时前我就开始往家里打电话,电话一直占线。我怕小安会有什么事,对不起,我不能托别的人,只能求你帮我过去看看。”

  他问清地址,匆匆开车赶了过去。

  左家住在中山路的宿舍区内,他好容易在一大片外观相似的旧宿舍区楼房内找到于佳说的地址,上了三楼后,他反复按响门铃,又直接敲门,都一直没人应门。他打于佳的电话,“于老师,小安有没可能出去?”

  “她动完手术还不到一个月,身体很弱,怎么可能外出?而且她一直处于抑郁状态,根本没流露出想出门闲逛的意思。要不你去找个锁匠上来把门打开吧。”

  高翔试着再按一次门铃,依旧没有反应,他正要转身下楼,门却突然打开了,左思安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穿着一套粉蓝格子睡衣,一双毛茸茸的粉色拖鞋,手里抓着一个布制小熊。她不仅恢复了小女生模样,而且带着过份标准的孩子气,让高翔有些哭笑不得。

  她直直看着他,还是仿佛从来没见过他一样。他放下心来,又有些恼火,“怎么这么久不开门?”

  “我睡着了。”她声音gān哑得几乎听不清。

  “电话是不是没有放好?”

  “不知道。”

  “差不多到吃晚饭时间了,想吃什么?我给你买上来。”

  她摇摇头,“家里有jī汤,我不想吃。”

  “那……给你妈妈打个电话,接着睡吧。”

  她“哦”了一声,他伸手打算替她把门关上,门锁在将要碰上的一刻,他突然觉得不对,重新推开门仔细打量她,她仍站在原处,面色带着不自然的绯红,目光散乱没有焦距,明明看着他,却似乎什么也没看到。他抬手摸她的额头,她没有跟从前一样下意识闪避,他掌心感受到的热度让他一怔,她显然正在发着高烧。

  “去穿衣服,我带你去医院。”

  她似乎恢复了少许意识:“我讨厌医院,我不去。”

  “那怎么行?你都烧成这样了,不许任xing。”

  她没有反应地站着,他无可奈何,只得脱下外套,刚牵起她的手臂,她突然尖叫一声,他吓一跳,连忙解释,“外面很冷,你必须穿上衣服。”

  “好痛。”

  “哪里痛?”

  她却咬住嘴唇不肯说话了,他疑惑而小心地替她穿上衣服,“跟我走。”

  她仍旧抓着那只小熊,跟他出来,他随手带上门,才发现她还穿着拖鞋,磕磕绊绊地下楼,只走一步便险些踏空摔倒,他只得抱起她。她完全没有抗拒,梦游一般地盯着前方。这是他第二次抱她,跟上次比,她轻得像一根羽毛般没有重量。

  他把她放进车内,向医院开去,突然听到她说:“不对,爸爸,这一站是上海路,下一站才是昆明路,我们还要坐三站路,到沈阳路下,对不对?”

  本市确实有很多以城市命名的路段,但眼下他走的既不是上海路,也不是昆明路,他瞥一眼她,发现她的头歪在一侧,抵住玻璃窗,茫然看着前方,不知道陷入了什么样的幻觉之中,喃喃地说:“爸爸,别生气,我再不会一个人乱跑了,我会等你来接我的。”

  她细长的脖子弯曲得近乎危险,让他脑中不期然闪现一个几近湮没的记忆。在他大概只有六七岁的时候,与同龄的陈子瑜在学校后面玩耍,陈子瑜抓到一只夜鹭幼鸟向他炫耀,那只鸟也有着这样长长的颈项,仿佛不胜负荷地歪向一边,眼神惊恐,啼叫异常凌厉。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如此久远的往事,尤其在此刻想到陈子瑜,更觉得胸中有百般滋味,搅得无法平静下来。

  ☆、24

  六

  作者有话要说:书快上架了,不好意思,停更。关于本文,不少读者会有疑问,我全部理解。大部分人的生活平淡正常,不适合写成小说。而另一部分人,生活会被某个意外永久改变,小说通常关注的是比较极端的qíng境与偏离常态的生活。本文构思于去年,四月初就全部完成jiāo稿了,所以硬要指派一个现实中的热点事件作为原型,比较勉qiáng,也没什么意义。有读者说怀念我写的“小甜文”,我略微诧异,不知道自己还写过那种类型的文,呵呵。不过正如怎么写是作者的自由,怎么看,当然完全是读者的自由。还有些评论是很少女的,这样的读者大抵拥有单纯的人生,理解的世界应该是:你这么坏,我不认你这个妈妈了,滚;你这个禽shòu,我没你这样的亲戚,看我大义灭了你;谁跟谁约会,就该对谁负责一辈子,不许变卦;你既然说爱我,分开也该守身如玉十几年如一日,不该再有别的心理需求,有生理需求就跟五姑娘厮混解决,不然你就是虚伪;……都挺单纯可爱的,可是容我说一句,真实世界不是这样运行的。我并不打算为谁辩护,因为我写的是小说不是童话,他们都有缺点,无论男女,都不是完人。我提供小说,但不提供观看的角度与模式,大家自便。转眼在晋江写文已经有五年时间,以后还会不会在这边发文不好说,最不舍的当然还是一路相伴的读者。如果有兴趣,不妨关注我的新làng微博,谢谢各位的支持,祝开心。。。

  高翔为左思安挂了急诊,接诊的女医生询问qíng况,左思安已经完全陷于意识焕散的状态,无法回答医生的提问,而高翔能提供的答案也十分有限。

  女医生拿出听诊器,刚一触到左思安的胸部,她又是一声尖叫,往后一缩:“好痛。”

  女医生大为惊讶,带她去里间,过一会儿,她出来叫护士,“请王医生马上过来一下。”

  王医生是一位中年男医生,他匆忙赶来,与护士一同走了进去。高翔只得到走廊去给于佳打电话。

  “我走的时候,她只有一点低烧,我嘱咐她吃药了。怎么会突然这么严重?医生怎么说的?”

  “她烧到39度7了,医生正在做检查。你别急,有消息我再通知你。”

  “我这就往回赶,麻烦你在医院帮我守着。”

  又过了十来分钟,两个医生走出来,那位王医生盯了高翔一眼,先离开了,女医生看着高翔,神qíng凝重,目光严厉:“你是左思安什么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青衫落拓